第十七章
趙素雅在貼兒頂替她當新娘被抬走後,她聽到房裏沒有了動靜,便從床下爬出來。大院裏一部分人隨送親隊伍去送新娘的陪嫁,一部分人各忙各的去了,家丁也都放鬆了警惕。素雅妝扮成下人的模樣,悄悄溜出了家門,上了高勢能早已等在那兒的一輛黃包車裏。高勢能拉著素雅飛跑出了城外。
他們沒有再投奔任何親朋好友,也沒有再去上次避過難的興隆鎮,而是逃到了距廣州城更遠一些的新荷鎮。他們都化了名,用素雅帶出來的一些錢租了幾間房,以夫妻的名義開了一家照相館。
新荷鎮雖遠比不得廣州城繁榮,但也不是窮鎮,小商小販往來較為頻繁,發了一些小財的富足人家也有數十家。高勢能隻有照相這門手藝可以維持生計,其他大小買賣他們都是做不來的。但他們開的照相館是這鎮上有史以來的第一家,人們都很新鮮,因此,生意還算不錯。
生活安頓下來之後,素雅托人打探過陳右軍的消息。有人說:陳右軍在那次“清黨”運動中逃脫後,又參加了年底那次著名的廣州起義。在國民黨軍隊和英美日等帝國主義的聯合抗擊下,起義隻進行了三天就失敗了,革命者死傷無數,陳右軍就是其中一個。有人曾看見陳右軍的屍體與眾多屍體一起被掛在城門外示過眾。
素雅得到這個消息後,不吃不喝哭了三天三夜。高勢能百般勸說都無效果,最後他提到了他的女友、素雅的好友茹芸,說:“茹芸剛慘死那陣,我也是痛不欲生。可又一想,死去的人已經走了,活著的人總還要活下去。自己活活地哭死餓死,正是死去的人所不願看到的。真的,為了死去的愛友,自己還得活下去。死了的已經死了,活著的應該慢慢忘卻他們,挺起胸膛向前看,向前走。”
素雅抬走頭說:“什麼叫死了的應該忘卻?我可不是那種無情無義之人。我怎麼覺得你好象在幸災樂禍?陳右軍死了,你高興了?你的目的可以達到了?你那是妄想!”
高勢能紅了臉:“素雅,你看你說話這麼難聽,都有些不講道理了。我冒死陪過你去尋找右軍,成了你殺人的替罪羊,到現在還被當局通緝著;我又冒死救你逃離陳左軍,一心陪你在這小鎮過荒涼的日子。我這是為了什麼?我全是為了我與你的友誼。我可沒有其他目的,你真是冤枉了好人。”
素雅見自己把話說重了,就緩和了一下氣氛,說:“勢能,這幾天我心情一直不好,說話有些不講道理,你不要怪罪。我心裏記著你對我的友誼,以後我們要相依為命,共度時光。我從小嬌生慣養的,有時候耍些小孩子脾氣,你要讓著我點,可別真生氣。”
高勢能聽素雅這樣一說,心裏就舒坦了許多,說:“我們相識這麼多年了,又一起經曆了這麼多風風雨雨,我對你已經十分了解了。我不會計較你什麼的。我們就這麼假夫假妻的過著,隻要能順順和和就行,我沒有什麼過多的想法。”
素雅看了他一眼,就低下頭沒再說話,接過他遞過來的飯,狼吞虎咽地吃起來。他看到她肯進食了,也就放下心來。
他倆就這麼假夫假妻地過著,素雅心裏的創傷慢慢結了疤,開始嚐試接受高勢能。事實上,倆人風雨幾年,感情已經比較深了。高勢能心裏幾次試圖提出過真正的夫妻生活,可話到嘴邊又咽下了。他在等著素雅心甘情願的那一天。
這一天在素雅發燒三天三夜,高勢能急得在她床邊團團轉轉了三天三夜之後來臨了。素雅看到高勢能這麼真心對她,心就軟了。她明白,自己心裏其實也早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