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在張秋琴臨返校的前一天晚上,一個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張秋琴不得不中止返校行程。
那天深夜,熟睡中的陳右軍被一陣喊叫聲驚醒。他立即下床跑到院中,聽到聲音是從前院傳來的。他判斷是張老爺和秋琴他們出了事。他迅速回屋拿出手槍,幾下便竄上了前院房頂。他看到,俊蓉已被人扭出了院門,張秋琴被人反擰著也正往門外走。張老爺被按在地上,脖子上架著一把大刀。一個人惡狠狠地說:“是把銀元交出來,還是讓我提了你的人頭走?”張老爺爭辨了兩句,則被人往死裏踢了兩腳。
陳右軍明白張家被土匪打劫了。近年來,世道繁亂,軍閥混戰,土匪橫行,大戶人家被劫並不是稀罕事。有些大戶人家為保家護院,不惜錢財購置刀槍,自家辦起了挨鄉團。
陳右軍判明情況,當機立斷,舉槍瞄準射擊。張老爺身邊的兩個土匪隨即被擊傷。眾土匪一下就亂了,胡亂放了幾槍,放開張家父女,背起受傷的兩個土匪,拉起俊容,慌忙逃竄。陳右軍又朝逃跑的方向打了兩槍,就回到了張家父女身邊。
父女倆抱作一團大哭不止。張秋琴見陳右軍提著槍進來,便撲進他的懷裏痛哭起來。
陳右軍和阿寶把腰骨受傷的老爺背回房中。張老爺閉著雙眼一言不發,任憑張秋琴怎麼叫喊就是不開口。大家一直守在他身邊到天亮。
張秋琴打發阿寶去請醫生。
這時,老爺睜開眼說了一句話,把陳右軍和張秋琴驚呆了。
老爺老淚縱橫地說:“這夥土匪是那臭婆娘勾結來的。昨晚土匪打劫時,我聽到一個土匪情不自禁地悄悄叫了一聲‘蓮蓮’。蓮蓮就是那臭婆娘的小名。”
這俊蓉原是山外一大戶地主的千金。私下卻與家裏的一年輕雇工相好了。倆人偷偷摸摸做了男女之事,後來倆人約好私奔,被家人抓回。年輕雇工被打得半死扔到野外。之後,年輕人暗地裏並未間斷與這俊蓉的勾搭。這家老爺便派人到處搜尋這年輕後生,要把他置於死地。同時,盡快把心野了的俊蓉許配給了山裏的張老爺作了姨太太。
俊蓉到張家後,並沒安下心來同張老爺過活,經常同大她三十幾歲的男人吵吵鬧鬧。張老爺年紀不輕,自知在生理方麵不能滿足這女子的心欲,在日常生活中也就一味寵著她過日子。陳右軍進張家養傷後,這女子一度愛慕上了這個硬漢男人,但陳右軍堅決不接受她這份情。孤寂的她就時常想起那年輕的雇工,每天過著難捱的日子。就在這個時候,已當了土匪的年輕雇工也尋到了她的下落。在這個晚上領眾匪搶劫了張家。
張老爺的腰骨被打斷,又被搶走了俊蓉,精神遭到重大打擊,心氣一時難以硬撐起來。張秋琴自然不能在這個時候棄家去讀書了。張老爺也隻好同意她暫時留下來照顧他和家務。
陳右軍關鍵時候挺身而出,憑著自己的膽識和好槍法,挽救了張家父女的性命和家私。全家人對他更加信任,在某程度上講,他成了張家的依托和主心骨。
那天晚上,陳右軍奮力竄至房頂後,胯部傷口隱隱痛疼了幾天,無大礙,他因此斷定自己的傷已經基本好了。但他並沒有急著去找隊伍。一是現在沒有隊伍的確切消息,孤身一人到處尋找,無異於大海撈針;二是張家對自己有留養之情,在張家禍事臨頭的關口,他不忍心離去。現在,那幫土匪被打傷兩個弟兄,又沒有搶到錢財,肯定還要尋機來報仇打劫。他想幫張家度過這一難關再走。
他同張秋琴經過幾日的商議,決定動員張老爺也像其他一些有錢人家一樣,訓養武裝部分家丁,擔起看家護院、保護買賣興隆的職責。陳右軍作了一個詳細方案,同張老爺商量。多日愁眉不展的老爺,竟然一口應承下來。他這些天正在苦思找一個萬全之策,自己心中辦挨戶團的想法也日漸明朗。沒想到他同陳右軍、張秋琴想到了一塊。這訓練之事辦起來就自然十分順利。
家丁從自家釀酒雇工中挑選,槍支由老爺托熟人購置。訓練之事由陳右軍負責。
自此,張家大院就熱鬧起來。陳右軍對這些家丁一律軍事化管理和訓練,並正確處理好訓練與做工的關係,做到了練兵與釀酒兩不誤。張秋琴也配合陳右軍訓教家丁,她教他們學習一些簡單的文化。張老爺深知這支武裝對於家道興旺的重要意義,也就舍得拿出一些錢財善待家丁,加之陳右軍的科學訓練和張秋琴的真心教字,隊伍士氣非常高漲。
這期間,那幫土匪曾又夜襲過張家一回。眾匪還未摸進家門,卻看到院內燈光通明,家丁訓練的喊殺聲四起,便在門外放了幾槍,就溜回去交差去了。眾小匪向土匪頭子學說了張家練兵的情況,俊蓉那相好土匪不服氣,非要親自帶人再劫張家。俊蓉極力勸阻,說那陳右軍神通廣大,槍法百發百中,又是一個刀尖對心窩都不眨眼的硬漢子,並有多年的戰鬥經驗,他訓出的家丁肯定個個是強手。你們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眾匪聽了俊蓉的話,未敢再貿然行動。
陳右軍擊傷兩土匪和他嚴格訓練家丁的傳聞,使甘陵鎮一帶土匪聞風喪膽,張家過了一段安生的日子。
張老爺的傷疼有所好轉後,張秋琴便進城繼續讀書了。不久她從城裏托人捎來一封信。信中提到她在城外見到了一小股共產黨的隊伍。
陳右軍看了信後一夜未眠。
第二天,他找到張老爺,說:“我的傷已基本痊愈了,我打算去找隊伍。”張老爺一聽就急了,堅決不同意,說不見你們隊伍上的首長決不能放人走。張老爺又增派了兩名家丁住進了廂房,以防陳右軍偷偷溜走。
陳右軍沉住氣安定了一些日子。終於在一天晚上,他以解悶為由同阿寶及家丁喝酒,把他們灌醉後,便翻牆逃走了。
天一亮,張老爺發現不見了陳右軍,立刻癱坐在地上。兩個家丁把他抬到床上,半天才順過氣來。
數日後,張老爺的腰傷雖有好轉,但要完全治愈重操酒業和家事已是不可能了。他的精神遠不如以前了,一個孤老頭子操持著三座深宅大院,明顯感到力不從心。盡管有陳右軍訓養好的眾家丁為他守家護院,但世事多變,夜長夢多,不知哪天會再出些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