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2 / 3)

陳右軍沒有停下手中的活,嘴裏“嘿嘿”笑了兩聲。

趙素雅擦幹臉上的淚水,走過去,坐在床沿上,扳過陳右軍的肩膀,晃著他說:“右軍,右軍,我是素雅,你抬頭看看我們,我和我們的女兒小軍軍來看你來了。”

晃動中,陳右軍看了趙素雅一眼,臉上沒有露出異樣的的表情,然後,又低頭玩他的毛巾。

趙素雅又“右軍右軍”地叫了一陣,然後又慢聲細語地說了一陣話,說的都是她與陳右軍相處時難以忘懷的事,應該在他頭腦中留下深刻印象的事。

陳右軍依然如故。

趙素雅抽泣起來,隨即“鳴鳴”哭了一通。陳君軍也陪著母親哭,同時觀察著父親的表現。

父親對於她們母女的悲痛無動於衷。

這時,醫生說:“要想讓他從反複做的某一件事中走出來,隻有一個辦法,讀電碼。一讀電碼,他就會有反應,有時反應還很強烈。”

趙素雅停住哭聲,靜了靜氣,便清脆地讀出了一串電碼。讀著讀著,就見陳右軍放下了手裏的活計,慢慢抬起頭,四處張望一陣,從床上站了起來。他盯了一會那張讀電碼的臉,突然一下跳下了床,和趙素雅麵對麵地站在了一起,直直地盯著她看。

趙素雅不停地讀著電碼,淚水泉湧而下,流進了張合不停的嘴裏,滴在了劇烈起伏的前襟上。她在心裏叫著,右軍認出我來了,右軍認出我來了。右軍,我和我們的女兒看你來了,我們一家仨口終於團聚了。右軍,我好高興呀。

這時,陳右軍伸出了雙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肩膀,然後,吐出了一串清晰可辯的電碼聲。

趙素雅說:“右軍,我是素雅,這是我們的女兒小軍軍。你開口說話呀,右軍。你說話呀,右軍。”

陳右軍接著電碼的尾音嘟噥說:“秋琴,秋琴,嘿嘿,秋琴,結婚,結婚。”

趙素雅木頭人般愣在那裏,嘴巴緊閉,淚水成了直線。

陳君軍輕聲問:“媽,秋琴是誰呀?”

趙素雅撕破喉嚨般大叫一聲:“她是個鬼!她是個勾走你爸心魂的女鬼。”說完,快步走出了病房。

陳右軍望著這個女人遠去的背影,伸出去的雙手慢慢放下,突然一把抓起桌上的一個唐瓷碗,在牆上節奏分明地敲打起來。

醫生對發呆的陳君軍說,他敲擊的也是電碼聲。

在陳右軍急迫的敲擊聲中,看到從他眼前走掉的那個女人並沒有回來。他就這麼一直敲擊著,直把飯碗敲扁。

陳君軍追出醫院時,看見母親已遠遠地走在了前麵。母親大步朝前走著,腳抬得高高的,地上的泥水高高濺起,濺滿了她那漲紅的臉麵。

陳君軍猜測,秋琴肯定是一個走進父親心底裏的一個女人,一個父親永遠撕扯不掉的女人,一個與母親在情感世界裏不共戴天的女人。

回家後,陳君軍對已經冷靜下來的母親說了一句話:“媽,爸已經是一個瘋人了,你沒必要和他較真。”

趙素雅卻沒好氣地說:“這還用你說?我又不瘋。”

後來,母女又相繼到精神病院多次,隻是不再讀電碼。趙素雅總是遠遠地看著陳右軍,然後,放下一包衣物和吃的,即轉身走人。

又一年春暖花開的時候,趙素雅去監獄探望了張秋琴。看護人員告訴她,張秋琴一年多前瘋過一次,現在基本上好了,沒再犯過病。

趙素雅出現在張秋琴麵前時,張秋琴愣怔了一會,然後,悄聲問:“你是鬼還是人?”

趙素雅冷冷地回答:“你才是鬼!秋琴,我還活著。多年來,我一直沒有停止過尋找你和陳右軍。”

“找到了又怎樣?一個犯人,一個瘋了,一旦進了牢房和瘋人院,就什麼故事也不會有了。他是痛心死去的海豚才瘋了的,他是痛心海豚殺嬰行為才瘋了的。”張秋琴一臉古怪的表情。

“不!他是為你而瘋的。你別把我也當成瘋子。”趙素雅也怪裏怪氣地說。

張秋琴躲閃著過她的眼神,羞澀地笑了一下,又輕聲說:“他都成一個瘋人了,我們倆還為他爭個什麼風,吃個什麼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