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微山島篇 十(2 / 3)

乾隆又問紀曉嵐,“臣”為什麼加上“又貝”就成了“賢”人了?

紀曉嵐道:“這個賢字實在不好解讀。‘貝’在古代作錢幣講,做臣子的難道錢多了就成了賢能之士嗎?顯然不對。如果這樣,那麼貪官都成了賢人了,清官反而成了不肖之徒了。對這個‘臣又貝’應該怎樣理解呢?這就是說,臣應該有兩件寶貝,至於這兩件寶貝是什麼,各人有各人的答案,這是一個多解的方程式。”此時,西方數學已經傳入中國,所以紀氏能用方程式作比喻。

乾隆道:“這個多解方程式的比喻甚好。那麼,你是如何解這個方程的?”

紀曉嵐答:“這兩件寶貝,忠孝二字而已。”

乾隆道:“朕與汝的答案完全一致,忠孝二字,實是做臣子的兩件寶貝。愛卿乃國家棟梁,應該首先身體力行啊!”

“是!臣絕不辜負皇上厚望,無限忠於皇上,努力報效國家。隻是父母已逝,臣無法盡孝了。”

這時,上來一大盆漂湯魚丸,餐桌上立即溢滿香氣。這是微山湖一道名菜,以微山島做的最為地道。乾隆望著漂在湯上似一粒粒白瑪瑙般的魚丸子甚是驚喜,道,“朕在江南也吃了不少魚丸子,可那些魚丸子放在湯裏往下沉,而此地魚丸子卻能漂起來,這一定需要很高的技藝了!說著,用湯匙舀了一粒,放入口中,那又軟又嫩的魚丸子入口即化,留下滿口鮮美。

乾隆問廚師:“做這種丸子,該不會是用鯉魚肉吧?”

廚師忙答:“回皇上,做魚丸子用的不是鯉魚肉,而用的是鰉章魚。”

這一句剛出口,引得滿座皆驚!乾隆氣衝衝地問:“什麼?微山湖還出皇上魚嗎?你們對皇上魚千刀萬剮,剁成肉泥,拿來給朕吃嗎?”

廚師上道菜做的不死不活的鯉魚已經受到斥責,原本心有餘悸,不料這道菜更惹了大禍。立時嚇得臉色變綠,急忙下跪,卻是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縣令和殷重禮見事態嚴重,搞不好廚師會招來殺身之禍,也會禍延己身。二人一起下跪道:“請皇上息怒,微山湖出的魚沒有叫皇上的,做魚丸子的魚名叫鰉章,味道極其鮮美,請皇上細細品嚐吧!”

紀曉嵐緊跟著圓場道:“既然如此,皇上,我們就品嚐吧!”皇上這才消了氣。

品嚐過後,皇上、香妃和紀曉嵐都說這會漂的“珍珠瑪瑙”味道真是好。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終算煙消雲散。

這時,又上了一大盤辣烏魚,亦是微山湖一道名吃。

殷重禮介紹道:“烏魚被漁民稱作孝魚。母魚生小魚後,身體虛弱,眼睛一時失明,不能捉食。剛生下的小烏子便爭先恐後地進入母魚口中,用自己弱小的生命,反哺母親的生育之恩。”

乾隆聽了,肅然起敬,道:“烏鴉懂得反哺,看來烏魚比烏鴉還懂孝道,還要偉大!不知為何,魚鳥之中,這兩個渾身長得烏黑而又都姓‘烏’的家夥,竟都成了孝的榜樣。可麵對如此偉大的孝魚,朕怎忍心下箸!”

紀曉嵐心想,皇上因為鯉魚和孔聖人兒子名字相同而拒絕食用;如果再拒食烏魚,微山湖的兩大魚種都吃不上了,豈不令人遺憾!便說道:“行孝的是小烏魚,而老烏魚是凶殘的。俗話說虎毒不食子,這老烏魚竟吃自己的孩子。對這種比老虎還歹毒的東西食之何妨?”

乾隆覺得有道理,便吃那吃自己孩子的黑家夥。吃的第一口感覺就是兩個字:毒辣!微山湖人嗜辣,無論做肉做魚做青菜都要放很多辣椒,愈辣愈覺得香。這道辣烏魚更是放了太多的辣椒和胡椒,那辣椒又是辣味十足的朝天椒,難怪皇上第一口就辣得舌頭生疼、頭上冒汗,口中吸溜吸溜直想吸涼氣。

縣令見狀,忙端了杯冷開水讓皇上漱口。然後對廚師訓斥道:“你為何不打聽皇上能否吃辣嗎?”

這次皇上卻寬容地說:“辣烏魚,辣烏魚,就要多些辣味嘛!今日皇帝老子就要不怕辣,辣不怕!來,大家一塊兒lie!”

於是,在皇帝老子的號召下,大家一塊兒lie,將烏魚的黑皮剝掉,白肉吃光,掀起宴席的新一波高潮。大約被酒精和辣味素弄得口舌麻木,皇上漸漸地已覺不出辣味的尖銳,卻覺得被朝天椒和胡椒攪和的魚別有一番香味!

殷重禮說:“吃烏魚時,別忘了吃魚腸。俗語說,寧丟爹和娘,不丟烏魚腸。說明烏魚腸真的好吃呢!”

殷重禮正要將一截烏魚腸夾給皇上,被皇上拒絕了。說道:“你說的這句俗語有悖孝道。朕是寧丟烏魚腸,不丟爹和娘。這麼好的東西還是留給自己吃吧!”

又上了一盤小雜魚,有硬頭鯵、沙魚趴、毛刀魚、小銀魚、麻麗姑、喜歡皮子等,可稱多種小體型魚的集中展示。一條條小魚經烹煮後,身體保持完好,沒有破損。乾隆注意到這一點,問道:“如此小的魚,為什麼沒有煮爛?”

殷重禮答:“其實並沒有什麼訣竅,烹煮小魚時要謹慎一些,不去瞎翻騰,它是禁不住翻騰的。因為易熟,也沒有必要翻騰。如果烹煮小魚瞎翻騰,非弄得爛糊糊不可!”

乾隆聽了恍然大悟,高興地說道:“殷先生的話給朕解了一道長久未解開的難題。老子有一句很著名的話:治大國若烹小鮮。朕始終得不到很好的解讀。現在朕豁然開朗,所謂治理大國就像烹煮小魚一樣,意思就是不能翻來覆去瞎折騰!國家的政策法令不能朝令夕改,要保持相對穩定。否則,折騰來折騰去,非把國家搞得亂糟糟爛糊糊不可!”

紀曉嵐說:“臣對‘治大國若烹小鮮’這句話原是不求甚解,經皇上一點撥頓開茅塞。皇上在用膳時仍想著治國的大道理,更令臣欽佩至極!”

又上了一盤魚,學名黃顙,當地稱咯魚。此魚頭大尾細,身呈黃色,長著三根硬刺,一種全副武裝的樣子。常發出咯咯叫聲,因此得名。

紀曉嵐說:“唐代詩人皮日休曾寫詩讚之‘黃頰縱帶刺,膏腴賽八珍’。黃頰即黃顙也。我極喜食此種賽八珍之魚,做菜做湯俱佳。少時,在家鄉河中洗澡摸魚,手腳常被其硬刺刺破。曾給我留下切膚之痛,我對它的愛卻始終不渝。”

紀曉嵐說罷,用筷子剝下咯魚一塊肉送給皇上。皇上吃了大加稱讚:“此魚肉質細嫩鮮美,不輸鱖魚!”

正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一盤鱖魚又端上桌麵。皇上吃了說道:“桃花流水鱖魚肥,荷花流水鱖魚亦肥啊!”

又上了一盤魚,此魚最惹眼的是嘴上有一根硬針,差不多有魚的半個身子長,很是突出。

殷重禮說:“此地人叫它罵婆魚,還有個傳說呢!”

話說從前,微山湖邊一個小漁村,出了個惡媳婦虐待婆婆。婆婆稍有一點不隨她的意,張口就罵,祖宗八代地罵,罵得狗血噴頭。婆婆受不了這屈辱,上吊自盡了。這下激起了鄉親們的義憤,一起用鋼針大麻線將媳婦的那張臭嘴縫上。惡媳婦受辱後,方始醒悟和悔恨,縱身跳進大湖,以贖自己的罪愆。過了不久,湖裏便出現了一種嘴帶長針的魚,人們便說,這就是惡媳婦變的,起名叫罵婆魚。

乾隆說:“婆媳不和,是個比較普遍的社會問題。惡婆婆虐待媳婦者有之,惡媳婦虐待婆婆者亦有之。惡婆婆虐待媳婦不可容忍,惡媳婦虐待婆婆更是不可寬恕!這罵婆魚的故事很有教育意義,它嘴上的長針,永遠釘住了惡媳婦的恥辱,也是對天下惡媳婦的一種警戒!來來來,咱把這‘惡媳婦’lie了吧,把天下的惡媳婦全吃光!”

大家笑了,熱烈響應皇上的號召,風卷殘雲般把“惡媳婦”吃個精光。

餐桌上,一時擺滿了由各色魚等加工的魚絲、魚片、魚塊、魚丸、魚湯和整魚。乾隆說:“微山湖地區做魚菜有著廣泛的基礎和精湛的技藝,從餐桌上可窺一斑。微山湖有魚七八十種,每個魚種又做出不同花樣,若要將全魚宴菜譜一一展示,還不知猴年馬月才能算完。今日上的菜已是夠豐盛了,到此為止吧!”

紀曉嵐吃了如此多的色香味形俱佳的魚鮮,不僅弄得眼花繚亂,連鼻子、口舌都感到審美疲勞,連腸胃也覺得美不勝收,隻恨空間太小。他想多吃幾樣魚鮮,無奈實在吃不下去,又怕晚上吃多了不好消化,更擔心營養過盛弄得身子更加肥胖,便隨著皇上說:“到此為止吧,不要再上菜啦!”

香妃也怕吃得太多臃腫了體型,事實上,來到微山湖,原先苗條的身材發福了不少。也說不用再上菜啦。

縣令說:“還有一道微山湖最有名的大菜沒有上呢!”

皇上說:“那就再上最後一道吧!上的太多,吃不了,有點暴殄天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