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魯橋篇 七
廟中長老聞聽皇上嚴厲懲治了卜世仁和惡霸,收回了聖母泉,急忙趕來向皇上致謝,並熱情邀請到廟中吃頓齋飯。
乾隆說:“也好,在老祖宗家鄉吃頓飯,蠻有紀念意義的。”
吃的多是山菜野蔬,飲的是聖母泉水。將大魚大肉製造的腹內濁氣蕩滌了一下,精神亦清爽了許多。
席間,紀曉嵐忽然想起,東漢著名詩人、被稱作“建安七子”之首的王粲,係山陽高平人。便問長老:“你知道東漢的王粲嗎?”
長老道:“此地便是王粲的故鄉,對其生平略知一二。曹操曾拜王粲為侍中,凡規劃朝中大事,粲必參與。建安二十二年,王粲隨曹操出征時染瘟疫而逝,時年隻有四十一歲。他的屍骨未能埋於桑梓,但此處青山卻有他一個小小的衣冠塚。”
乾隆、紀曉嵐對這位擅長辭賦的著名詩人是十分熟悉的,紀曉嵐信口吟誦了他描寫戰爭離亂的《七哀詩》“……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
香妃聽了此詩,眼睛立時潮濕。
乾隆說:“從前戰爭離亂帶來的災難真是慘絕人寰!幸托祖先和上天的福,今日四海升平,天下一統,百姓盡享太平。我們要百倍珍惜和維護這得之不易的大好形勢啊!”
紀曉嵐問長老:“王粲的衣冠塚還可以找到嗎?”
“應該能夠找到。”
紀曉嵐懇請乾隆說:“時間尚早,皇上,咱到那裏瞻仰一下如何?”
乾隆痛快地答應了,並說起在中國文壇曆史上頗為有趣的一段佳話。
王粲英年早逝,震撼了建安文壇,連地位顯赫的魏太子曹丕亦傷感不已,為王粲舉行了隆重的安葬儀式。在王粲墓前,曹丕真誠地說道:“仲宣(王粲的字)平日愛聽驢叫,讓我們學一次驢叫,送他入土為安吧!”在場的文人雅士均表示讚同,認為是紀念逝者最好的節目。於是,這幫放蕩不羈、不拘禮法的人,一個個張開大嘴,伸長脖頸,跟著曹丕放聲嘶鳴,王粲墳前,響起一片驢叫之聲。
香妃感到十分新奇,問道:“曹丕作為曹操的兒子,還有那麼多有名望的文人,真的會學驢叫嗎?這恐怕是個傳說罷了!”
紀曉嵐告訴她,這確是個真實的故事,好幾部典籍都有記載呢!
劉漢則對他這個遙遠的老鄉喜歡聽驢叫,感到親切和理解。他說:“王粲喜歡驢叫,俺也喜歡驢叫,從小就喜歡。說不定王粲小時候在這裏一邊讀書,一邊放驢呢!從小和驢交了朋友,所以覺得驢叫就像唱歌一樣好聽!”
紀曉嵐說:“以王粲為首的建安七子所形成的蒼勁雄渾、慷慨悲涼的文風,被人稱作建安風骨。而驢的嘶鳴,恰給人一種蒼勁雄渾、慷慨悲涼的感覺,所以容易引起王粲及一幫詩友的喜愛和共鳴。”
乾隆莞爾笑道:“看來建安七子應把驢兒吸收為成員,變成建安八子了!”
紀曉嵐紅了臉,道:“微臣所言讓皇上見笑了。”
乾隆道:“紀愛卿此種新穎的解釋,其實有些道理;起碼可成一家之言吧!”
仿佛為了證實紀曉嵐的立論,劉漢的驢兒突然像抒情詩人般仰天長嘯,引得馬兒牛兒跟著一陣亂叫。
乾隆仔細聽了,評論道:“這驢叫真格是蒼勁雄渾、慷慨悲涼呢!而馬叫可稱慷慨雄渾,卻無蒼涼之感。而牛叫既無激昂慷慨亦無蒼勁悲涼。看來,要做建安風骨代言人,非驢兒莫屬了。”
紀曉嵐撫摸著驢兒殷殷叮囑道:“到王粲衣冠塚那兒,你要多叫幾聲,那裏有你真正的知音呢!”
而尋覓知音之路是艱難的,充滿了崎嶇和荊棘。在長老的帶領下,在一個小山坡上終於找到一個小土丘,被茂密的茅草覆蓋著,據說就是王粲的衣冠塚了。長老告辭,說有不少瑣事要做。
王瓊、劉漢手捧黃土添了墳塚,乾隆、香妃、紀曉嵐將采來的野山菊奉於墳塚前,並恭恭敬敬鞠躬致意。這祭典雖然簡單,其規格卻超過了當年曹丕主持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