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封諸呂(上)(2 / 3)

太後不得已向大臣們承認皇上已死,但說到此事時沒有一點悲戚的樣子,很顯得心神不安。陳平乘機勸太後即皇帝位,朝廷內頓時嘈雜起來,有的說:“我們同意陳丞相的提議,事實上自從先帝去世後,就是太後在作主。”以王陵為主的一幫老臣說:“萬萬不可,天下是劉氏的天下,外姓人豈可稱帝!”

太後看大家爭論很激烈,沒好氣地說:“不要吵了,是的,天下是劉家的天下,我算不算劉家人?但你們放心,我不會做這個皇帝。因為自古以來,還沒有女人做皇帝的先例,我怕後人罵我是一個不安分的女人。但事情我是要管的,劉家子孫現在年齡都太小,我怕他們管不好,對不起天下百姓。”

王陵說:“太後這樣說,我們就放心了。但國不可一日無主,新皇帝的人選也要抓緊定下來才好。”

太後“哼”了一聲說:“我倒不知道國不可一日無主呢,你們現在沒主嗎?”她這話說得聲音小些,很多大臣沒有聽見。

最後,隻聽太後說了一聲:“禮部準備喪事吧。”然後起身走了。

張良的兒子張辟疆散了朝對陳平說:“知道太後遲遲不發喪,既不願做皇帝,又不讓誰當皇帝的原因嗎?”

陳平問:“什麼原因?”

張辟疆說:“太後心裏不塌實。目前雖然朝廷大小事都是太後說了算,但讓她最放心的軍隊統領樊噲、呂釋之相繼死去,你們這些老臣在軍隊中卻還很有影響力,她怕你們乘機逼宮。如果你們提議拜太後的侄子呂台、呂產、呂祿為將軍,讓他們統領南北軍,太後就能放心地處理眼前的事。不然,你們這些老臣的處境會很危險。”

陳平是一時糊塗,聽了張辟疆的話,馬上轉過向來,直呼:“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果然,陳平、王陵等一幫老臣,按張辟疆說的,極力推舉呂台、呂產、呂祿為將軍,由呂產、呂祿分別執掌南北軍,太後扭捏了一下就同意了,很快決定:讓劉強做皇帝,改名為劉恭。對外講小皇帝是張皇後所生,背地裏先把皇上的生母喬氏殺了。實際上這時張皇後才十一歲,小皇上已四歲,推到四年前,根本沒有生育的能力。

新皇帝上任,一般要改年號。但因為這時實際的統治者是呂雉,她不提改號的事,小皇帝還是一個兒皇帝,其他人不便多事,所以讓當時的史官記事有了麻煩。侍中張辟疆提議,就直接記高後某年,對此太後不置可否。

喬英、喬蒻姊妹倆過去一同伺候皇上,幾乎每天都見麵。皇上去世後,眾妃嬪都被趕出未央宮,小喬從此再也沒見到姐姐。因為小皇帝被改了名,這些女人出了宮,便都以為小皇上是別的女人所生。

但小皇上不懂事,每天哭著叫著找他的娘。太後知道後,指著張皇後對他說:“這就是你娘,不要再亂喊。”

小皇上哭鬧著說:“她不是!她不是!”

太後說:“她就是的,快喊娘,不喊就打死你。”

張皇後不懂事地問:“母後,我不是她娘,幹麼讓他喊我娘?”

太後臉一本說:“你是皇後,怎麼不是他娘?皇上所有的兒子都應該叫你娘。不僅叫他喊你娘,對別人還要說這孩子是你親生的。”

張皇後也不知怎麼回事,看太後可怕的樣子,隻有點頭答應。

小皇上被大人一嚇唬,忍著勁不哭了,很不情願地喊了一聲:“娘。”但太後不在身邊時,再怎麼讓他叫娘也不叫。張皇後每天隻知道玩自己的,也並不把這當回事。

再嚴酷的統治也封不了人們的嘴。隨著時間的推移,太後殺死喬英、詐稱小皇上是張皇後所生的機密還是被人抖露了出來,這事當然也傳到喬蒻耳朵裏。

恰巧這年的十月鬼節,太後不知怎麼心血來潮,帶領皇親國戚搞了一個祭祀先祖的活動,讓喬蒻近距離地見到了小皇上,越看越像自己姐姐和皇上生的孩子。小皇上這時已八歲了,如果是張皇後親生,生他時應該是隻有七歲,怎麼可能!聯想到平時聽到的傳言,堅信這小皇帝是太後使了調包計確鑿無疑,當時讓小喬產生了疑問,小皇帝明明是姐姐生的,既然搞成是張皇後所生,那姐姐哪去了?

小皇上漸漸懂事,對宮中的人和事開始留心起來,下人議論他不是張皇後所生的話難免不傳到耳朵裏。

喬蒻很快探聽到姐姐已被太後所害,由此懷恨在心,發誓要給姐姐報仇。有心人算計無心人,機會總是有的。時值秋天,小喬買了兩筐柿子,說是來看看皇後,親自送到宮裏來。她進來的時候,皇後正陪小皇上玩呢。小皇上見到喬蒻,起初有些生疏感,說了幾句話,不知哪一個地方觸動了他記憶的神經,突然委屈地一頭撲進喬蒻的懷裏大哭起來,嘴裏連呼:“娘,帶我走!娘,帶我走!”

小喬的眼淚頓時嘩嘩地流了出來,但隻能指著張皇後對小皇帝說:“我不是你娘,她才是你娘呢。”

小皇上捶打著喬蒻說:“她不是,她不是,你是,你是……”

張皇後見他們又哭又鬧的,沒有人理她,自己跑一邊玩去了。

喬蒻看看周圍沒人,兩手推開小皇帝,悄悄地說:“別哭了孩子,我真的不是你娘,我是你的姨姨,你娘叫太後害了,然後把你說成是皇後生的,才讓你做了皇帝。”

小皇上一怔說:“太後怎麼能這樣?她怎麼可以為了讓我當皇帝,就殺了我的親娘,我長大了一定要報仇!”

喬蒻忙去捂小皇帝的嘴,囑咐道:“這話可不能亂說,隻能我一個人知道,要讓太後知道了,會連你也殺掉的。”

二人怎麼也沒想到,未央宮中到處都是太後的耳目,他們說的這一番話,正好被進來照看小皇上的一個侍女聽到,此人轉頭就去了東宮。

喬蒻當晚被幾個蒙麵人拖出住的地方,拉到野外殺害。

小皇上第二天被囚禁到戚姬被害的地方永巷中,不久死在那裏。太後對外解釋:“小皇上得了傷寒,終於不治。他可是我的親孫子,我的心好疼啊……”

又一個小皇帝被扶上位子,名叫劉朝,是劉盈死的那一年,和孫氏所生。依葫蘆畫瓢,太後為其更名為劉弘,對外講也是張皇後所生。同時將孫氏殺害。

封鬼

齊王劉肥去世,太後征求大臣的意見,商定讓劉肥的長子劉襄做了齊王。這讓呂雉聯想到,劉邦做了皇帝後,凡與他親近的劉姓家族成員,都給予了封號,老太公被封為太上皇,婆婆被封為昭靈夫人,哥哥劉喜被封為代王,弟弟劉交被封為楚王,從兄劉賈被封為荊王。八個兒子,不包括自己生的兒子做了皇帝外,其餘也都被封了王,庶長子劉肥為齊王,劉肥死了又讓他的兒子做了齊王,庶次子劉如意為趙王,劉恒為代王,劉恢為梁王,劉友為淮陽王,劉長為淮南王,劉建為燕王,侄子劉濞為吳王,就連劉邦最討厭的大嫂的兒子劉信也被封為羹頡侯。而呂氏家族成員,除了兩個哥哥一直追隨劉邦因功呂澤被封為周呂侯,呂釋之被封為建成侯,呂澤戰死後長子呂台被賜為酈侯,次子呂產封為交侯外,其餘子侄則沒有被賜給功名的。若論功勞,劉邦的子侄年齡都還小,全部沒有戰功,而呂氏子弟早就是“紅小鬼”了,為劉氏天下的建立多多少少都有貢獻。憑什麼有功的不受封,沒功的受封呢?過去是你劉家人掌實權,可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現在我做主了,為什麼不能讓呂家子弟沾些光?但因為劉邦在世時,為防著外姓人奪他們的江山,和他的一幫死黨搞了一個歃血而盟,約定:“非劉不王,非功不侯,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致使太後不敢輕舉妄動。但這讓她心裏很不舒服。

呂平母子每天在宮裏活動,看到他們,不禁讓呂雉想到自己的父親,是他慧眼識英雄,讓她嫁給了當時已算得上“老男人”的劉邦,遂使自己一步步走上了權力的頂峰。是他仗義疏財,絲毫不做守財奴,寧願拿出所有的家產,也支持半大老頭子的女婿造反奪權。就是這麼一個有遠見卓識、為先帝登上大位添了很多磚瓦的人,死後卻沒有得到應有的榮譽,甚至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呂公本住單父縣呂堌村,不到二十歲時就結了婚,生有一女,起名叫呂長姁。他因為喜歡玄學,常被人請去占卜看風水相麵,由此和縣令鄶平成了好朋友,他的名氣也因官府的助推不斷擴大。

縣城富戶龔達在父母相繼去世後,接著女兒又得了重病,眼看不保。朋友中有個叫莊周的相信玄學,知道他的情況後說:“你家裏人丁不旺,可能是風水不好,何不請縣令的賓客呂文幫你看看,如有相克的地方,讓他一調就好。”

龔公問:“這呂文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莊周回答:“是一個年輕人,但別看年齡不大,道業卻是很深的,凡是找他看過的人,都說靈。”

龔公說:“他要真能看出問題,治好了我女兒的病,我寧願將女兒嫁給他。”

莊周說:“不知他有沒有成家。”

不久呂文被請到龔家,他圍著院子轉了三圈,把院內每個角落都看了,又叫龔公把全家人都叫出來,逐一為他們看相。相到龔小姐時,不由眼睛一亮,見其麵目清秀,鼻眼嬌俏,身材嫋嫋娜娜,楚楚動人,雖然因為生病眉毛有些散亂,嘴唇發白,但她的美貌和端莊依然充滿迷人的魅力。這比呂公先前在農村找的那個黃毛丫頭強千倍萬倍,當時讓他有了擁有這個女孩的願望。因此在說風水和解釋各人的命相時,也就打了埋伏。他對龔公說:“陽宅風水沒有大的缺陷,之所以兩位老年人接著仙世,乃是因為宅前有兩棵大的花椒樹,分別是二老所栽,現在這兩棵樹的樹幹都長到了他們的脖子粗細,花椒樹已成了椒仙,為了感謝栽樹人,把他們接到仙界享福去了。但因為二老十分喜愛自己的孫女,不忍離去,他們整日在花椒樹下徘徊,見了孫女就上去拉一把,所以導致小姐病病好好,始終精神恍惚。幸虧你們遇見了我,再遲些日子不把家門前的鬼驅走,隻怕小姐的命就沒有了。”

龔公說:“有什麼破解之法?”

呂文說:“別慌,家中還有一樣東西主凶,院中間埋有一塊碑碣,是祖上當時為前輩預製的,因為這位前輩去了外鄉,這塊碑碣沒有用上,就被沉入了地下。但由於後來蓋房子,位置有所變化,這塊石頭恰巧處於你們現在院子的中心位置,因此成了全家的窩心石,要不搬走,不僅對全家人的身體不好,做任何事情都不會順利。”

龔公將信將疑,心想這位年輕人不會是胡扯吧,他能看出幾十年前地下埋的東西?那也太神了。故意問:“這塊石頭埋得有多深?”

呂文說:“一直向下挖,直到挖出為止。”

龔公最想先解決的是女兒的病,問:“石頭的事先不去問它,小姐的病怎麼能治好?”

呂文看出龔公對他有些不大相信,故作神秘地說:“小姐的病已經積鬱成疾,須我慢慢給她驅趕邪祟。你們先把石頭挖出來,果真有了,那時我再來治小姐的病。”

龔公當天找了幾位鄰居親自帶著在自己院裏動起土來,一直向下挖了一人多深,堆得滿院子裏都是土,也沒有找到。這時有人提議:“我們找一支長的鐵釺向下揳,如果能碰到,就繼續挖,如果還碰不到,要麼風水先生說得不準,要麼是太深了,即使找著了,我們也沒法把它弄出來。”

一夥人幹到半夜,累得口吐粘涎,聽到這話,都認為是好主意。在龔家吃了飯,各自回去。第二天果然有人拿了一支很長的鐵錐來,下到坑中,一人扶釺,一人揮錘用力向土中砸去,出乎意料僅砸了幾下,鐵釺就砸不下去了。換其他地方砸,結果還是這樣。龔公驚喜地說:“這下麵的硬東西一定是風水先生說的石碑了,不用砸了,快挖!”

兩天後,呂文不請自來。龔公忙向他述說地下果有石碑的事,直讚他算得準。呂文說:“不會錯的,《易經》是幹什麼的?隻要掌握了,用它來推演東西,無所不能。”

“那小女的病,先生看何日才能見好?”龔公著急地說。

“小姐身上現有幾隻鬼附著,身體已經很虛弱,需要我每天給她增些陽氣,才會慢慢見好。但你相信,我一定能治好她的病。”呂文說。

龔公說:“前日說是爺爺奶奶不願離開她,怎麼現在多了幾隻鬼?”

呂公剛才不小心說露了嘴,馬上辯解道:“沒聽說‘沒有家鬼,引不來外魅’麼,有一個鬼在,就會引來一群鬼。”

龔公現在對他已佩服得五體投地,自然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附和道:“是,是,是,這小女的命可就全交給你了。”

呂文又說:“門前的兩棵花椒樹是眾鬼集合的地方,抓緊把它們刨掉。另外把小姐請到明間來,我單獨和她對話。”

龔公自去安排人刨樹,同時把呂文領到小姐的繡房,讓他單獨為小姐調理。

龔小姐本來身體好好的,爺爺奶奶病逝時,她看到一些青年男女在一起說說笑笑,從此便有了心思,但因為性格內向,突然又沒有了爺爺奶奶和她說笑,很快便憋出病來。呂文自從有了點玄學知識,見過不少奇怪的事,這小姐的毛病當然讓他一眼就看出怎麼回事。兩人單獨相處時,起初小姐還有些羞澀,呂文就有意問她爺爺奶奶的事,之後又把從社會上聽來的奇聞異事講給她聽,把個長期鎖在深閨的小姐逗得一愣一愣的。他又是結過婚的人,知道女人越說不同意的事,說不定就是同意,所以沒要幾次就以看手相為名拉上了小姐的手。繼之又以女人的背相最能說明她的命運為由,去撫小姐的背。撫過了又說必須親眼看看,才能說準。小姐當然不同意,但因為熟了,呂文硬把她的衣服掀起來,接下來的事當然是一個療程沒結束,他就把龔小姐哄上了床……

父親就這樣和母親結了婚,從此再沒有回到過呂堌村。後來聽說他原來的那個老婆又嫁了人,生了幾個孩子,但女兒依然叫原來的名字。

這個故事是劉邦封了漢王,父親和呂雉閑聊時說起的,讓她心裏知道還有這麼一個姐姐,萬一有可能就讓人去看看。因為她這些年居無定所,固定下來後整日忙的是明爭暗鬥,哪有心思會記著這麼一件不著邊的事。沒承想世上的事有時偏就巧得讓人不敢相信,當年她巴不得生了以後就死掉的私生子,竟會讓她同父異母的姐姐拾去!

呂雉把這段往事講給姐姐聽後,呂長姁不知道該難過還是高興,心情複雜地問:“平兒是你和先帝生的嗎?”

呂雉說:“是的吧,但那時忙於打仗,顧不得要孩子,所以生下來就扔了,外人沒有人知道。宮中的事無風還要起浪,現在要突然弄出一個孩子,那些人又不知怎樣說我。所以雖然孩子找到了,我也不敢認,你又把他養這麼大,不論對外人還是對孩子,就一直瞞下去吧。”

呂長姁說:“隻要對你對孩子好,你想怎麼辦都行。”

陳平做了丞相後,起初也想做些事,先後提出了精兵簡政增稅的建議,這些工作太後都認可,便讓他負責實施。

曆來的改革都會遭到既得利益集團的反對,既要精兵,就要裁減部隊編製,有些武將的實力受到削弱,好在太後支持這件事,采取釜底抽薪的辦法,減少糧草供應,逼得一些將領不得不複員一批老兵。所謂簡政,當然就是放權。劉盈當政的時候,曾決定對地方諸侯下麵的官員任命權,大部分交給王侯,朝廷隻管到小國丞相這一級,其他尉丞史卿都由地方管轄。陳平認為這樣做有利於調動地方的積極性,提高辦事效率,決定推行下去。但他沒想到,地方諸侯本來對朝廷的閣員大佬就不大買賬,這樣一來,地方的官員再也不須到京裏來求人辦事,等於斷了很多人的財路,特別是逢年過節,行賄送禮的明顯減少。由此招來大臣們對陳平的一片怨氣。漢朝建立後,劉邦考慮到連年戰爭,經濟受到很大的破壞,為休養生息,取信於民,對稅收政策作了十二抽一的調整。到了陳平這裏,他覺得經過這些年的涵養,農民和商人已很殷實,可以為朝廷多做點貢獻了,遂把農業稅收政策調整為十抽一,對商人則更狠,實行二抽一的苛勒比率,讓大多數農民特別是商人無法承受,引來民怨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