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2 / 3)

夏同正要說什麼,門被推開了,一個人裹著一陣寒風進來,是顧紅,進來就嚷嚷:“夏同,出大事啦!”不等夏同問什麼,又嚷道,“林冰說,大伯伯被送進醫院了!”

王依然聽她說話,就知道這個進來的人是顧紅,是夏同的表妹。夏同曾經向王依然簡單地說起過她,卻已經給了王依然一個比較深的印象。

王依然看他們有話說,就對夏同道:“那我先走了,過幾天來看看你的新書。”

王依然一出去,顧紅就探究似的盯著夏同:“這個人,我好像在你店裏就撞見過幾回了,她年紀比你大多了。”

夏同說:“她看上去很老嗎?”

顧紅說:“說實話,看上去一點也不老,她比實際年齡年輕多了,但是女人畢竟是女人,她至少比你大十歲。”

夏同說:“你們做外科大夫的,是不是連人的年齡也總想解剖出來,看個一清二楚?”

顧紅說:“這恰恰不是解剖,是感覺。”

夏同說:“這就是說,你有兩把刀,一把是物質的刀,一把是精神的刀。”

顧紅說:“你別老拿我調侃,你看那個人的目光,怎麼就那麼的溫柔,真的趕時尚啦?姐弟戀?”

夏同正色起來:“顧紅,這話可別亂說,她叫王依然,你應該知道。”

顧紅想了想,想起來了:“王依然?好熟的名字,是那個電台主持心理熱線的主持人哎。”

夏同說:“早就不是了。”

顧紅說:“這個不用你介紹,滿南州誰不知道,她老公當了副市長,不許她幹主持人了。”

夏同說:“也不能用這麼簡單的話就……”

顧紅說:“哼,這樣的老公,當副市長,當副省長又怎……”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愣了半天,說,“就是秦重天啊!”

夏同說:“怎麼啦,不是秦重天是誰?”

顧紅說:“秦重天,大伯伯就是……”搖了搖頭,“唉,當然也不能說是秦重天一個人的事情,錦繡路工程的方案批下來了,豆粉園首當其衝,一定要拆。你想想,大伯伯讓林冰過來,就是衝著重修豆粉園來的;你再想想,大伯伯那邊,本來根本是離不開林冰的,他卻把林冰派過來,可見大伯伯對豆粉園的事情有多重視。本來事情都已經談得八九不離十了,聽說聞書記都親自關心了這件事,對大伯伯那邊的要求,幾乎是有求必應,連豆粉園周圍的建築重拆重建的方案也通過了,大伯伯喜出望外,卻突然……”

夏同:“錦繡路工程批下來了?你哪裏來的消息?什麼時候得到的消息?”

顧紅說:“半小時前。”

夏同說:“不可能,錦繡路工程怎麼可能批下來?能批下來,就說明他們決心不要南州了!”

顧紅說:“這個話題太大,不是我們管得了的,我們現在得保住豆粉園啊!”

夏同說:“豈見覆巢之下,複有完卵乎?”

顧紅說:“什麼時候了,還之乎者也。林冰說,大伯伯在電話那頭,聽說豆粉園要拆,捶胸頓足,立刻就要飛過來,結果進醫院了。林冰在托人找關係,連我都被她用上了,你既然認識王依然,還不趕緊——錦繡路工程,總指揮就是她老公啊!”她見夏同很不以為然的樣子,又急道,“你不找我找。”

夏同說:“你是誰啊?”

顧紅愣了半天,說:“我是南州一個普通市民,我要寫信告他們。”說出來,才覺得自己可笑,又道,“人家十老的信,都已經到了中央,也沒有起作用,我……”

話沒有說完,手機響起來。顧紅接過後,告訴了夏同,是林冰打來的,秦重天市長,明天約林冰談判。

顧紅“哼”了一聲,說:“這麼急著談判,必不安好心。”

夏同說:“林冰能代大舅舅做主嗎?”

顧紅說:“大伯伯說了,林冰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林冰可以百分之百地代表他。但是,這隻是先前的說法,是談購回豆粉園的條件和拆除周圍建築的條件,現在的情況,豆粉園都要連鍋端了,不知大伯還能不能放心林冰。”

夏同說:“你是擔心林冰讓步?”

顧紅說:“我不知道,這個人,林冰這個人,實在是叫人……唉,所以說,三日不開口,神仙難下手,這個林冰,就是不說話,沒有態度。”

夏同說:“難道正式談判的時候,她也不說話?”

顧紅說:“所以,明天的談判,我們,我,你,都得去。”

夏同說:“是林冰的意思?”

顧紅有些生氣,臉都變了。但是不等她說什麼,夏同已經說了:“我又沒說我不去。”

顧紅一進秦重天的辦公室,秦重天和顧紅握手的時候,就笑著說:“顧紅顧醫生吧?南州一把刀,當然,心血管外科也還有幾位年紀稍大資格老的主刀大夫,也是很厲害的,但年輕一代裏,就數顧醫生了。”

顧紅話中有話地說:“對不起,我動手術的時候是一把刀,說話的時候,也是一把刀。”顧紅說話的時候,直視著秦重天,秦重天高大威猛,身體健壯,說話動作幅度都比較大,也頗具感染力。這位“拆”市長,上鏡率是相當高的,差不多就是南州的電視明星,但顧紅作為一個醫生,不在秦市長分管的條線上,沒有機會直接麵對過。今天是第一次,她直視秦重天時候,秦重天正在講話,顧紅看著他說話,心裏不知怎麼,忽然地掠過一種想法,雖然很快就閃過去了。但是這個想法使她的心一驚,後來她努力地控製住了,不讓腦子裏的念頭瞎竄。

秦重天說:“我們的社會,正在快速地發展,但是發展中又長了許多瘤子,阻塞了血液的流通,甚至會危及生命,太需要顧醫生這樣的快刀啊!”

秦重天這麼一說,顧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本來她是進攻型的人物,但是進攻型的人物常常有一個基本的弱點:吃軟不吃硬。

夏同一直沒有說話,林冰欲向秦重天介紹一下,秦重天卻已經說了:“這位是顧先生的外孫,夏同,才子啊。”

林冰不動聲色地說:“秦市長的工作,做得很細……”

秦重天和林冰的談判,並沒有像顧紅預想的那樣,單刀直入,刺刀見紅,兩個人都是東扯西拉,說了許多無關的話題。感覺上秦重天好像是想拖延時間,但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拖延。而林冰,好像也不急著談判,她很有耐心地等待著,也沒有人知道她在等什麼。

這麼兩個人,在火急火燎的時候,打起太極拳,你輕輕地推過來,我又輕輕地推過去;你圓圓地搬過去,我又圓圓地搬過來。使得急性子的顧紅坐立不安,直朝夏同使眼色,偏偏夏同總是假裝看不見。

秦重天明顯是有備而來,不僅對林冰的情況、甚至對夏同、對顧紅都了如指掌,所以他又不時地把話題引到他們兩個身上,這樣又可以有一點時間脫離今天的主題。

關於豆粉園的談判,應該說開了個氣氛和諧的頭。但是雙方心裏都明白,再和諧的頭,也無法引導談判走向順利,因為他們是背道而馳的雙方,他們各自的目的相去太遠,無論如何也是走不到一起的。

秦重天要拆掉豆粉園,顧家語要修複豆粉園。這裏邊,難道還有一丁一點的共同的談判基礎嗎?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坐下來談?還有什麼必要坐下來談?

全權代表顧家語的林冰可能還不知道,還有一大群記者守在門外等候消息呢。

當天的晚報上,頭版登出這樣一條消息:熱愛家鄉顧家語顧全大局,初步意向豆粉園遷址重建。

顧紅是臨下班前看到這張報紙的,一看之下,氣得一把揉成一團,大喊道:“無恥!無恥!”

她說的“無恥”,無疑是指秦重天,因為當時的談判,除了顧家的三個人,另外隻有秦重天和尉敢兩個人在場,連秘書也沒有,不是秦重天和尉敢這麼告訴記者、這麼指示記者,還會有誰?秦重天的用意很明白,先下手為強,給顧家語套上一個愛國愛家鄉的大帽子,讓你欲辯無語,你反悔不承認嗎?你就是不愛自己的家鄉,你就會被鄉親父老指著背脊骨說三道四。

遷址重建的方案在談判中確實是提出來商議過,但是並沒有商議得下去,隻不過作為談判中提出的幾種方案中的一個,現在到了報紙上,這樣的提法,雖然還不能說就是結果了,但至少也已經是代表著一種方向了。顧紅氣憤罵人,也確實是有足夠的理由。

但是罵一個副市長,這麼罵法,恐怕也是絕無僅有。不過旁人,她的同事,具體的情況不清楚,也就無從猜起她罵的誰,半多以為是罵的記者。現在有些媒體,也確實有些破,某些記者的素質也確實有些差,為了自己報紙的利益,更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出賣任何人,可以中傷任何人,可以完全不負責任地胡說八道,或者抓住一點,不及其餘。

顧紅抓起電話,撥了號,打出去,卻又立即掛了。畢竟在辦公室裏,有些話是不能直說的,她來到醫院大廳的磁卡電話那兒,撥通了秦重天的電話:“我顧紅。”

雖然醫院大廳很吵鬧,但顧紅嗓門也比較大,秦重天一下子就聽出來了:“顧醫生啊,你好,想不到你會給我打電話。”

顧紅說:“秦市長,我說話一向不好聽。”

秦重天笑著說:“已經領教過了,有話就說吧,是不是見到晚報了?”

顧紅說:“秦市長早就一手策劃好了吧?”

秦重天說:“你這麼看我?”

顧紅說:“連一個年高德劭又有經濟實力的老人,你們都敢這麼糊弄,想想平頭百姓,碰到不平的事,他們到哪裏去申冤訴苦啊?”

秦重天說:“顧醫生,你以為見報的內容是我的意思嗎?”

顧紅:“除了您,還有別人敢嗎?”

秦重天說:“有!”

顧紅不相信:“誰?”

秦重天說:“你大伯伯顧家語,記者見報的內容,是他通過越洋電話親自與記者談的。”

顧紅說:“不可能!”

秦重天說:“你這樣說,感覺我是個江湖騙子,而且是個太小太沒名氣的騙子,連當場能拆穿的謊也都能說。”

顧紅噎住了,秦重天說得不錯,他再怎麼玩手腕,當場能拆穿的謊是不會說的,小騙子是無論如何也爬不到副市長的位子上去的。

顧紅實在心裏不通,也不服,說:“我大伯怎麼會同意?……”

秦重天說:“好事多磨嘛,哪有這樣快就能成的,顧先生隻是應允談判,記者也是很忠實顧先生原意的,隻是說‘初步意向’嘛,顧醫生,是不是?”

顧紅有些懷疑,因為下午有手術,她在十一點左右就走了,秦重天曾請林冰和夏同吃午飯,顧紅想,就一頓飯,把他們都給收買了?她更不能明白,就算秦重天收買得了林冰,大伯那裏,林冰是怎麼對付的?

見顧紅不說話了,秦重天道:“正好,晚上我代表市政府宴請林女士,顧醫生一定作陪了。”

顧紅一愣:“怎麼,中午沒有吃……”

秦重天開玩笑說:“這樣的宴請,可不能沒有顧醫生參加呀,哪裏敢趁顧醫生不在先吃了呢?”

顧紅張口結舌。

一個熟悉的同事經過大廳,看到顧紅在這裏打電話,笑道:“顧醫生,有新動向了?躲到這裏來說悄悄話。”

今天這頓晚飯,是秦重天提議安排在環秀清嘉樓的。

坐落在環秀湖邊的環秀清嘉樓,是一家古色古香精致典雅的完全呈現南州古建築風格的飯店,飯店老板叫馬平川,是南州最早出現的私營業主之一。他的起家,靠的就是最早的南州城改造。十多年前,南州大規模地拆除了第一批破舊的小巷,沿街建立新的店麵,但是當時誰也不知道在那個地段開什麼店比較合適。這個地段從前叫做倉米巷,據記載,在宋、明二代,此巷南側有府倉,巷以此得名。在所有想投資的人都猶猶豫小心翼翼的時候,馬平川以自己獨特的眼光和魄力,果斷地買下三開間兩層數百平米的門麵,開出南州第一家私營的較大規模的飯店,取名清嘉樓。

沒有任何人看好馬平川的行為。馬平川冒的風險太大太大。

南州一向是以小著稱,千百年來,南州人沾沾自喜、津津樂道的,似乎就是一個“小”字,小地方,小街,小巷,小日子,生意小做做,周末小吃吃,麻將小來來,你們貪大求全嗎?我們南州人,不貪,小小的就足夠了,你求全,我不求全,我有個半園就夠了。於是在南州小小的城裏,竟有兩座園林叫做半園,真是夠謙虛的。

南州的“小”,是有內涵的小,曲徑通幽,咫尺天地,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以小勝大。小,已經成為南州的靈魂。

就是開個飯店,南州人也隻開個小飯店,有個三五張小方桌,有個七八個客人,也已經足夠。但是現在,這個馬平川,一下子開了那麼大的飯店,甚至抵得上南州幾家老牌國營大飯店了。

但是馬平川成功了,他的成功帶動了許多南州人。那條街,後來成為新時期南州第一條美食街,連街名都跟著清嘉樓走,改名叫清嘉坊。

馬平川一開始就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做大做優做強的想法和說法,在社會上流行也僅僅是最近幾年的事情,而在馬平川那裏,卻是與生俱來的。在清嘉樓的基礎上,他在南州城到處擴展地盤,新開飯店,連最最黃金地帶的環秀湖邊的地皮,也被他攻了下來,造成這麼一座三層的飯店。

環秀清嘉樓,是根據《南州考》中的記載,複古重建的。據考察過環秀清嘉樓的專家行家說,這座飯店,基本上重現了《南州考》中對清嘉樓的描述。

坐在環秀清嘉樓位置最好的包廂,能夠欣賞到環秀湖的全景和湖四周的景色。雖然才是初春,寒意未消,但是環秀湖無言的溫柔,卻能讓人心頭湧起股股暖意。

秦重天在這個地方宴請林冰和顧家的幾位後輩,不過秦重天絕不是風花雪月,請他們來欣賞風景的。果然,坐下不久,林冰甚至沒有來得及欣賞環秀湖,就被正對著環秀清嘉樓的湖北邊憑空豎起的龐然大物震住了,這個龐然大物,就是被列入今年省政協一號提案的廣發銀行大樓。

林冰指著龐然大物,毫不掩飾地皺著眉,說:“秦市長……”

秦重天正要說話,尉敢急急地進來了,甚至來不及向林冰等打招呼,直奔秦重天身邊,耳語起來。

秦重天卻說:“尉局長,這裏沒有外人。”

尉敢不好意思地向林冰和顧紅等笑笑,臉色卻很嚴峻,對秦重天說:“秦市長,炸樓的報告,批下來了。”

“炸樓”兩個字,本身就是像一枚重型炸彈,在在座的每個人心裏引起了強烈的震撼。

秦重天指了指對麵的通海宏發銀行大樓,問尉敢:“什麼時間?”

尉敢說:“時間很緊,這個月的5號,就是三天以後。”

誰不知道,這幢大樓,建到這個地步,花費了多少人力財力物力,經過了多少風風雨雨,甚至,倒下去多少幹部,又站起來多少幹部……

林冰遙望著已經高高聳立基本完工的大樓,一直無語。過了很長時間,她忽然說:“城市沒有整體的規劃嗎?”

秦重天說:“有啊,就我們南州而言,從1949年到1995年,先後產生過八次整體規劃方案,其中有最著名的趙陳方案,是1952年提出來的,還有馬貝方案,還有……”

大家又沉默了,方案畢竟隻是方案。

對於秦重天精心布置的這著棋,開始尉敢心裏是有些不以為然的,這個林冰,能在顧家語身邊做事,能得到顧家語的賞識和重用,豈是一般人物?她的想法和意見,又豈是你秦重天炸掉一座樓就能改變的?更何況,在座的,林冰,夏同,顧紅,哪一個不知道這個伎倆這個把戲?尉敢此時使起來,便覺得十分無趣。但既然秦重天都給設計好了,再無趣,再多此一舉,也還是得走下去呀。

秦重天第二步是用的馬平川,馬平川來給大家敬酒,一邊介紹一邊一一地敬酒。秦重天在一邊向林冰介紹說:“馬平川的叔公公,就是馬貝先生。”

林冰果然有些意外,也很高興,說:“馬先生和顧先生很熟悉的,經常來往。”她看了看馬平川,覺得馬貝的這位侄孫,與馬先生的氣質相去甚遠,當然林冰不會表露出來。

倒是馬平川頗有自知之明,笑道:“人家都懷疑此馬非彼馬也,無論從長相,從氣質,從談吐,從學問,從做人,從等等等等,我哪裏一點點像他們那個馬家的人,我想,我大概是小時候被撿到馬家來的,有時候,自己照照鏡子,越看越像個農民企業家。”

他這一說,大家都笑了。馬平川比較粗糙,又黑,確實如他自己所說,像個農民企業家。

秦重天說:“馬平川的叔叔馬南十先生,是我們市政府特聘的南州舊城改造總顧問。”

夏同說:“他有很多專著,《中國古建築大成》《中國古城概述》等,有人稱他為‘古城守護神’。”

林冰“哦”了一聲,但是仍然看不出她的真實想法。

馬平川已經敬過一圈酒,將該喝的都喝了,最後又走到秦重天旁邊,舉著杯子,秦重天說:“馬老板,已經敬過了嘛。”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直笑容可掬的馬平川忽然一下子眼淚汪汪了,也不顧在場這麼多人有所不便,直說了:“秦市長,求您高抬貴手了。”

秦重天始終笑眯眯的臉色,現在一下子有些翻了,酒杯往桌上一頓:“馬老板,你是已經簽下了協議的!”可能感覺在林冰麵前這種態度不禮貌,他抱歉地向林冰示意了一下。

馬平川說:“秦市長,請求領導上體諒我的難處……”

秦重天說:“又反悔了?馬老板,其實你心裏也清楚,反悔不反悔,都是沒有用的……”

這個當口,尉敢告訴林冰,在炸掉銀行大樓的同時,環秀清嘉樓要拆除一層,由三層變為兩層,因為環秀湖的綠色環境是有層次有變化的,如果站在湖北邊往湖南邊看,三層的環秀清嘉樓,恰好擋住了背後山坡上的某一個層次的綠。

秦重天繼續說:“你的困難和損失,政府會考慮的。但是,環秀清嘉樓要降低一層是不可改變的,三天後炸銀行大樓,你這裏的事情也不會拖很久,你要早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