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1 / 1)

第九章 三

在西苑門口,送嘉靖皇帝上了龍輦後,藍道行對嚴嵩詭秘地一笑,說:“今天我可幫相爺大忙了吧?”

嚴嵩心裏說,勸皇上上朝也算幫我忙?乾坤社稷又不姓嚴。可他不能輕易得罪小人,隻得賠笑臉:“那是。一定重金酬謝。”

藍道行酸酸地說:“你知道,我不缺金子,我家尿壺都是用金子打的。”

這話一半是真、一半是狂。嚴嵩心裏恨得癢癢的,卻惹不起,很尷尬,隻好違心表態:“想要什麼,道長盡管開口,隻要我有的。”

藍道行嘿嘿一笑:“你當然有,相爺別心疼,我要的不過是一張紙而已。”他在肚子裏已謀劃多日,今天終於找著了機會張口,張口三分利,不給也夠本。

嚴嵩一驚,心咕咚一下沉下去,一張紙?什麼紙?他首先敏感地想到是《清明上河圖》。但又覺得不可能,這是人不知鬼不覺的事呀!嚴嵩隨即轉移視線道:“一張紙?是想要老夫給你寫一幅字嗎?”

藍道行話說得夠陰損了:“你的字,也許二百年後才值錢。我要你一幅畫,是你收藏的。”

嚴嵩驚得心快停跳了:“畫?什麼畫?”

藍道行一字一頓小聲地說:“《清明上河圖》。”

嚴嵩既驚訝又氣憤,又顯得很驚慌,心裏都罵他祖宗三代了,嘴上卻得敷衍說:“我哪有《清明上河圖》?連皇上都在尋找《清明上河圖》的下落,我有了不上繳朝廷,豈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嗎?”

藍道行詭詐地說:“欺不欺君,每個人心裏都有數。沒有就算了,也不必為難。”

藍道行說完,追皇上的轎子去了,嚴嵩弄得六神無主起來,腿也發軟了,兩腳像踩著一團棉花一樣無力,恨得把牙齒咬得咯咯響。

乾清宮淨鞭三響,在眾多宮女、太監簇擁下,許久不露麵的嘉靖皇帝登上了禦座。百官在嚴嵩引領下舞蹈山呼萬歲畢,嚴嵩暫時把一肚子煩惱忘掉,強打精神出班奏道:

“我主聖明,當今盛世,海晏河清,萬民富足,祥瑞之氣一再呈現,今東南浙境又現白鹿一頭,與向年所現互為彰顯,今浙江按察使胡宗憲特來京師獻祥瑞之白鹿,敬請我主收納。”

嘉靖皇帝道:“進獻上來吧。”

一時吉慶之樂大作。

二十四個穿吉服的太監抬著白鹿籠子從殿外走來。文武百官爭相啟踵觀看。胡宗憲緩步走在白鹿籠子前,他很風光,顯然注意到了四麵八方投向他的目光,有點陶醉。不知他是否分辨出那並不相同的眼神,有豔羨的、有嫉妒的、也有輕蔑的。

白鹿置於丹墀下,胡宗憲跪下叩頭:“臣胡宗憲祝聖上萬壽無疆!”

嘉靖皇帝走下龍椅,來到丹墀下,圍著白鹿轉了一圈,麵露喜色。當他走回去,坐到禦座後,開口道:“好啊,我朝自太祖開基以來,國富民豐,上蒼才一再示瑞,朕記得,我朝十年,鄭王朱厚烷獻白雀,薦之宗廟。我朝十二年河南獻白鹿,朕再告瑞於太廟,今胡宗憲又一次獻白鹿,朕將親自告謝玄極殿,還要遣官分告各廟。各官有賀表可上。”

眾官再次山呼萬歲。

嘉靖皇帝道:“胡宗憲忠敬獻瑞有功,抗倭有功,著即升為浙江巡撫。”

胡宗憲叩頭謝恩。

一個大臣出班奏道:“工部為整修黃河事,有事要奏……”

但嘉靖皇帝隨即起身:“朕去太廟告瑞了,有事要奏的叫通政司或內閣封奏給朕。”

眾官無可奈何,眼睜睜看著嘉靖皇帝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