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遊,杏花吹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思帝鄉·春日遊》韋莊
暮春三月,草木勃發,昆蟲起蟄,正是杏花一簇簇,掛滿了枝頭的大好時節。天地之間英氣勃發,萬物蓬勃生長。天與地間的一切生命都展示出一股原始的生命力。在擁有如此美好景象的春日裏,吹著和煦的微風,樹上的杏花片片飄落在肩膀、頭頂,使人感覺癢呼呼的,由此不禁發出感慨:這春天是如此地親切可人,一瞬間心裏更是塞滿了滿當當的春情!
此時此刻,有一位春日郊遊的少女,正從這幅萬千美妙的畫卷中,慢慢地朝著我們走過來。她穿著鮮豔的衣裳,臉頰微紅,那風情萬種的身姿在一束溫暖的陽光的照耀下,顯得越發迷人。這樣一個美好的春日景象,少女有著堪比春天一樣美好的身材和年華,正是催生浪漫春情的大好時光。
而上天似乎也通曉少女的心思,就是在這樣一個情景下,安排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與之相遇,在那驚鴻一瞥中,少女的心徹底淪陷,淪陷在這春日無限美好的情懷裏,淪陷在少年那俊美的相貌中,淪陷在自己的癡情與愛慕中!常言說,“陌上花開緩緩歸”。陌上一次引人遐想,雖不知道這具體是哪個地方,卻可隱約感覺到,倘若心上人走在這樣的情境中,一定是美到了極致!
這首《思帝鄉》寫的是一個懷春少女對於愛情的大膽表白,她在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之後,勇敢地主動說出自己心中深藏的熱愛,並且願意以身相許,即便將來被遺棄也不會後悔。不難猜想,這位少女對心上人的感情一定是非常熾熱的,有一種不顧一切的情愫在其中。
為什麼少女會有如此強烈的愛意?少女原本就是一個懷春的群體,何況當時,春日遲遲,萬物複蘇,周遭的環境是如此地鮮活與生動!更可愛的是那位少年氣質非凡,深深地吸引了她的注意!於是在春天、杏花、不相識的風流少年等眾多外界因素綜合作用的境況下,這種愛慕之情一下子爆發出來,似乎要衝破一切障礙和束縛。
詩人韋莊生活於唐末五代時期,乃唐初宰相韋見素的後人,詩人韋應物的第四代孫。年少時家境也算殷實,但無奈當時國家深陷戰亂,後身困重圍,從此踏上了一條漫遊各地的道路。若論述起來,他一生的經曆也算坎坷。
中和三年(883年)春,四十八歲的韋莊作《秦婦吟》,此詩與《孔雀東南飛》、《木蘭詩》被後人並稱為“樂府三絕”。到五十八歲時回到長安,一心想要做官,用自己的才華報效國家,成就一番大事業。
他的詩詞都很有名,至今流傳在世上的詩作有《浣花集》十卷。
韋莊的作品語言清麗,多用白描手法,內容多為閨情離愁和遊樂生活,一首詞想要表達的情感全部凝結於詞中,開始閱讀的時候就能有這樣清楚的感悟,並隨著語句一點點地加深感受,直至理解整首詞作的情感表達。
韋莊的詞作沒有專輯,分別收錄在《花間集》、《尊前集》和《全唐詩》等集子中,代表作品有《菩薩蠻》、《浣溪沙》、《訴衷情》、《木蘭花》等。
這首詞作充分地發揮了韋莊詞句清麗的特點,在語調的選擇上也與欲要表達的情感形成良好的呼應。使用的是長短錯落、聲情激動的句式,最後以三字之短句作為一個誓言般的結尾,既顯得幹脆決絕,讀起來又朗朗上口。最主要的是,一個簡短的句子,就足以表明這少女的心誌,“妾擬將身嫁與”表明這少女的堅定和決絕,顯出她痛快、瀟灑和光明磊落的一個形象;而那所謂的“一生休”,更是表明心誌的堅定。甚至,還為自己這種一廂情願的舉動打了包票,立誓言承諾說“縱被無情棄,不能羞!”這樣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愛情,可以想見,背後需用多麼強烈的意誌在支撐!
隻是這簡單的幾個字,一個少女決絕、對愛不悔的生動形象,躍然紙上。因此,譚獻在《詞辨》裏歎道:“盡頭語,單調中重筆,五代後絕響。”
仔細推敲,詞中女子所表現出來的,正是一種為理想獻身的精神,一種情願為夢想許身的偉大精神——隻要我找到了我心心念念的正確理想,就會心甘情願付出所有,不計較得失、成敗。
從這個角度來講,此詞又是一首自我的明誌詞。韋莊後來想要考取功名,在朝廷當官,為國家建設貢獻自己的一份心力。可見,這也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理想。他寫這首詞,大概也是為了表明自己願意為了這份理想,鍥而不舍、無怨無悔地付出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