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三爺並非不知道自己在侯府極為尷尬的位置,生母是忠勇侯爺的通房丫頭,在侯夫人懷上袁大爺之前就生了個女兒,生下來沒多久就夭折,後來侯夫人懷袁二爺的時候,他的生母又有了身孕便生了他。他不得老侯爺歡喜,也招了侯夫人的眼,在侯府過得極為艱難,若不是他被打發回了老家才能專心讀書,又有了秀才的功名,估計早不知道在哪裏了。

他有幸娶了妻子何氏,妻子自打生了女兒後就一直未有動靜,他不是沒動過要納個姨娘的念頭,可每每思及自己的身世,就不忍心讓自己的孩子再受嫡庶之苦,他的孩子必然是名正言順的嫡女嫡子,必不能有庶子。好不容易再有身孕的何氏甫一回府就受到這種陰詭的算計,何氏多年來坐胎不易,上回又差點兒動了胎氣,雖說在莊子上養過,但已經如驚弓之鳥般,就算是沒滑倒,這一驚,也得動了胎氣。

若胎氣不穩,再喝些安胎的湯藥,便能大好;可若是這湯藥裏……

所有的事都應了五娘的夢,孩子沒了,妻子沒了,女兒還被關了,他一個人活在世上還能有什麼樂趣,還真能如女兒夢中所見的那樣出家為僧了。思及此,他的手緊緊握成拳,內心的憤怒無限地擴大。

袁三爺沉著臉,牽著小小的袁澄娘,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待得走到壽宴之地,他又笑開了臉,將袁澄娘放在女眷之席的入口處,“你且進去,萬事要小心。”

未待袁澄娘點頭,他又硬聲吩咐著女兒身邊的大丫鬟,“都給我仔細著照顧好姑娘,誰若是不仔細照看著姑娘,別怪我不留情麵。”

紫娟屈身行禮,“奴婢省得。”

袁三爺大步朝男眷那邊過去。

袁澄娘站在入口處,見著有不少目光落在她身上,一點兒都不怯場,緩緩地邁著步子走了進去,人是往前走,話兒卻是問著紫娟,“我娘準備好的壽禮,可是帶過來了?”

紫娟緊緊跟著她的步子,不敢快了也不敢慢了,悄聲兒回道,“紫袖姐姐待會就送過來,姑娘且放心,不會誤了事。”

袁澄娘往侯府姑娘那一桌坐下,見袁府大姑娘袁瑞娘都在,侯府姑娘們且坐一桌,這會兒都不分嫡庶都坐在一塊兒以排行為主,她坐在袁四娘身邊,見袁四娘衝她不善的眼神,她當作沒見著,衝著袁瑞娘就笑道,“我瞧著大姐姐精神可好。”

袁瑞娘根本沒過問過袁澄娘去清水庵的事,見著袁澄娘笑得跟個福娃娃一般,居然還能同她打招呼,她心裏微有訝異之感,但還是跟著露出溫和笑意,“五妹妹,三嬸還好嗎?聽聞三嬸有了身孕,我都沒去看望三嬸一回,都是我的不是。”

袁澄娘一聽,這大姐姐可不簡單,難怪當年還能以再嫁之身入了容王府當側妃,待得容王妃過世之再扶了正,要說侯府姐妹裏混得最好的肯定是袁瑞娘,瞧著她沉靜的樣子,不由讓袁澄娘露出嬌矜的神情來,“大姐姐也真是,我就這麼說一句,大姐姐就話一長串了。”

她一向不給人留臉麵,今天也當如是。

她這麼一說,到讓講了客氣話的袁瑞娘下不得台來,但袁瑞娘一貫兒順著府裏的幾個妹妹,脾氣兒也好,不把袁澄娘的嬌矜之色當回事,“五妹妹,你呀就是性子急。”

又是這種不痛不癢的話,叫袁澄娘聽了差點翻個白眼。

到是袁二娘笑看著這一幕,見袁澄娘露出滿臉不耐煩的樣子,便想居中拉和,索性就岔開話題,“三嬸可還好?我聽項媽媽說方才三嬸差點摔著了?”

“什麼,三嬸差點摔著了?”就算見了袁五娘就不高興的袁四娘也跟著變了臉色,震驚地瞧向袁澄娘,“都在哪呢?”

她一急,聲兒就有點兒拔尖,引得些許人側目。她當然也察覺到了,繃著個臉。

袁澄娘沒想到袁四娘會這麼驚訝,她還以為袁四娘應當會高興呀,心裏頭五味雜陳,瞧著跟長刺的人不一定真長刺,她輕輕兒地拍拍袁四娘的手,“我娘沒事兒呢,呂大夫都看過了,就是受了點驚嚇,也不知道是哪個婆子沒注意著地上弄了一灘油,我娘剛從那邊走過來,差點滑倒了。”

袁四娘也驚覺自己方才的“大驚小怪”,瞪向袁澄娘一眼,麵兒裝作無事狀,“三嬸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袁澄娘笑著捂了嘴,把缺了的門牙給捂住,“謝四姐姐吉言。”

袁二娘早從項媽媽的嘴裏知曉了這事,心中藏著事呢,要知道上輩子三嬸何氏可是死了,而且是一屍兩命,最奇怪的是當年在三嬸何氏出事之前並沒有聽說何氏有孕的事,誰也不知道何氏有了身孕,且何氏事出的突然,連帶著沒出世的孩子一塊兒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