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三爺哪裏聽不出來,這分明是指侯府門檻兒太高,何家乃是一介商戶,怕過來看何氏,會給何氏添麻煩。
他心下微微觸動,比起嶽父的鑽營,他那位嶽母著實是能人,“嶽母是多慮了,當然,比起嶽母親自到京城來,還不如我帶著羅娘並孩子一塊兒過去拜見嶽父嶽母,也讓孩子們見外祖,還有舅舅們。嶽母已上年紀哪裏吃得消這一來一回。”
何大舅爺並未再動茶一口,剛才那一口他便覺得那茶苦澀難當,再也入不得口,“這能行?侯府老太太能應了此事?”
袁三爺眼裏露出幾分失意之色,歎了口長氣,“不瞞舅兄說,上回舅兄提的事,我實是萬分動心,隻是這兩萬兩的銀子著實拿不出來……”
他說著,還微微地偏過臉,想躲避何大舅爺的視線,以免他的困窘之色讓人全看了去。
何大舅爺跟人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自有一套識人的本事,見袁三爺這般心裏到掠過一絲嫌棄,侯府庶子,根本就扶不起來。到是他麵上笑得依舊樂嗬,跟個彌樂佛一般兒,“妹夫是說的這事?”
他剛開口,臉上的笑意就收了起來,顯得有些兒晦氣,“妹夫不提那事了,不提了。”
袁三爺露出訝異之色,壓低了聲兒,“舅兄,那可是怎的?”
何大舅爺往後一靠,“實是風險太大,這會兒,都翻了船,我是再不敢弄船往海上走。妹夫你不知道如今往海上走的事,朝廷查得極嚴格。我原想著做最後一次,也讓妹夫參點銀子,好讓妹夫給妹妹掙點脂粉錢。”
袁三爺當時就愣了,“緣何如此,不是走一回兩回了,緣何會翻了船?”
何大舅爺並不指天罵地,反而冷靜多了,“這海上的事難說,尤其風急浪高,船上運的貨又太重,哪裏經得起風浪,這不就翻了船,著實叫我心疼得慌。”
袁三爺曉得何大舅爺是個寬待他自己,嚴格待他人的主。他也跟著歎氣,好像光明前途被弄斷了一般,“我還想著是不是讓舅兄借我些銀子,好讓我貼進去權當作是占個份,沒想到這事兒都沒成,船就翻了。如今到好了,我也不用厚著臉皮向舅兄借銀子了……”
他這一說,讓何大舅爺到是心思活絡了起來,“昨兒個見著外甥女去清水庵,身邊兒就伴著一姑娘,妹夫你都放心讓她出來?”
袁三爺笑道:“昨日裏五娘原是去蔣表侄那邊,因著路過清水庵,便想過去跟定方師太打個招呼,誰曾想還能碰得到舅兄您。她還高興地跟我說非得把你請到她的馬車裏呢,她就這樣子冒冒失失的性子,舅兄不會怪罪我們夫妻吧?”
何大舅爺被他的話一堵,自然也就沒說什麼,心想著果然袁五娘是從那邊經過,並不是跟著他過去,想想也是她才六歲,又不是十六歲或者是二十六歲,要真那樣子在那裏等他,豈不是跟精怪一般了?
他也就鬆了心。
何大舅爺這邊放了心,待袁三爺也就親近起來,“聽五娘說妹夫拜了傅衝傅先生為師,可有此事?”
袁三爺聽著這話,頗有些不好意思,“這事兒五娘怎麼到處說。”
到是何大舅爺兩眼稍亮了些,“五娘那是同我親厚呢,才告訴我,妹夫你也別怪五娘,她還是個小孩子家家呢。妹夫跟著傅衝傅先生,必是胸中有溝壑,我就等著妹夫給我那妹妹掙個誥命回來吧。也好讓我們老何家有個麵子。”
袁三爺親自替何大舅爺斟茶,“萬願如舅兄所言。”
何大舅爺從袖子裏掏出幾張銀票來,悄悄兒地遞給袁三爺,見他想要推辭,他當下就板起了臉,“妹夫這是同我見外呢,如今你在侯府裏是個什麼樣子,我還能不明白?我爹常說能用銀子解決的事兒都不是事兒,別讓著侯府裏的人為著銀子為難你們夫妻,可知道?”
袁三爺的手都有點兒顫抖,他接過銀票小心翼翼地收起來,“多謝舅兄,舅兄著實是我們夫妻的恩人。若來日袁某真有出人頭地的一日,必不會忘記舅兄之恩。”
何大舅爺淺笑,心裏頭頗有些得意,不過是侯府裏不上台麵的庶子,任他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用銀子就能給輕易地打發掉。他拍拍袁三爺的肩膀,“妹夫可得好好兒地跟著傅衝傅先生學,想想五娘,羅娘,還有羅娘肚子裏的孩子,你便是為著他們娘仨也得上點心,可曉得?”
袁三爺如何不知,差點要感激涕零,“舅兄說的是。”
何大舅爺歇過之後便去了何家在京城的商行,袁三爺並沒再跟著去,他親自前往知書院,待得到知書院山腳下,他下了馬,牽著馬慢慢地往上走,傳聞中的知書院,他還是頭次過來,盡管離何氏的莊子挺近,遠遠地也能看得見半山腰的知書院,這真走近了,發現還是近了看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