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老太太素來是個寬厚的性子,對兒媳林氏雖有些意見,當著下人的麵,是從來不下林氏的麵子。這會兒,她由周婆子扶著,瞧著這院中的仆婦與丫鬟們,她們臉上都難掩喜色,偏林氏一直在那裏拉著孫子哭,讓她的眼神微沉。

袁澄娘此時回頭瞧了眼蔣老太太,見蔣老太太眼裏眸光難辨,不由得朝蔣太太林氏福行,清了清嗓子道:“兒媳見過母親。”

她的聲音不輕不重,正能讓在場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隻是林氏沒聽見一般,眼裏隻顧著蔣子沾這個兒子,“我的兒,這麼多年都不回來一次,讓我日思夜想,深怕你在外頭吃苦。我的兒呀,你個心狠的,連成親都不跟我說一聲,就在外頭把婚事辦了。我的兒,我恨不得能到你身邊,替你操辦婚事,隻是為娘縱是一片苦心,也不能攪了你的好事。我的兒呀,你可真叫娘……”

她嘴裏呃訴著自己的苦處,雙手還不時地拍打著蔣子沾,連個眼神都沒給一旁還未起身的袁澄娘。

袁澄娘自是維持著行禮的姿勢,一動也不動,心裏曉得這婆母林氏在她下馬威,上輩子也有過這樣的情景,好像情景重現一般。

蔣子沾在馬車裏綻開的眉心,這會兒因著林氏的哭訴,又慢慢地蹙起來,“娘,我這不回來了嘛,還帶著五娘一道兒回來,您看,這便是您的兒媳五娘。”

他麵上無奈,對林氏的哭訴並非不往心裏雲,隻他心裏清楚林氏待他到底有幾分好。

林氏一怔,手裏就握了拳,朝著蔣子沾身上打去,嘴上斥責道:“你在外自作主張成親,不與我說一聲,這會兒還將人帶回來?你表妹在家等你這麼些年,你又如何對得起你表妹?真是個混賬東西。我疼你這麼些年,盼著你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兒,沒曾想,你見著富貴到是將自小伴你長大的表妹給忘記了。”

見她說的越發不像樣兒,蔣老太太的嘴角抿成一直線,對周婆子使了個眼色。

她看著袁澄娘還是在那裏未起身,雖未跪下,但行禮的誠意十足。林氏在這裏口口聲聲提及娘家侄女,她往常到不與林氏計較,想著林氏一個人也是寂寞,到不如由著她娘家侄女伴著她,也好讓她心底寬泛一些,沒想到……

蔣老太太就算不念著袁澄娘是自家的侄孫女,也得記著她還是新婦,林氏這般樣子,足以叫子沾與五娘心裏生了嫌隙,她臉色一沉,“林氏?”

周婆子上前幾步,“太太,老太太也回來了。”

方才蔣老太太的一聲“林氏”,如今還有到麵前的周婆子,這才讓林氏稍稍地回過神來,眼望著這一院子的丫鬟仆婦,她是麵上半點表情全無,冷冰冰的。她將帕子往眼睛那裏一抹,似乎在擦淚,又好像方才那個拉著蔣子沾又哭又鬧的人不是她,眼鋒未曾掃過袁澄娘一眼,就走向蔣老太太,“兒媳見過老太太。”

蔣老太太眼皮子一抬,瞧著林氏似乎先頭還要瘦了些許,就連臉色也微臘黃了些,心裏頭到是想著這林氏怎麼就將日子過成這樣子,蔣家可真是沒有半點虧待過林氏,偏林氏……

她朝袁澄娘道:“五娘,你且起來,過來祖母這邊。”

林氏剛要起身,就被蔣老太太的話弄得稍怔了一下,這才打起精神看向袁澄娘,這一看,她就在心裏替侄女叫屈起來,兒子就看中了她的美貌不成?她臉上瘦得一絲肉全無,兩頰陷得厲害,與蔣老太太站一塊兒,也並不顯得比蔣老太太年輕些,好像是蔣老太太的弟妹似的,並不是兒媳,可她的的確確是兒媳。

她走向蔣老太太,慢慢地給蔣老太太行禮,往常這會兒,蔣老太太早叫她起身,這次到不一樣,蔣老太太看著她行完了全禮,也沒叫她起來。“娘。”她喊了一聲。

蔣老太太點點頭,“起來吧。”語氣稍冷淡了些。

蔣太太林氏慢吞吞地站起來,瞧著兒子新娶的媳婦站在蔣老太太身邊,就連兒子也站在新婚妻子身邊,還有兩個女兒都站在蔣老太太的身後,看向她的時候,連個笑臉都沒有。她上前朝蔣老太太道:“老太太一路回來,定是累了,可是要先梳洗一番再歇一下?”

她好像現在才想到這一行人回來,這一路上奔波辛苦。

蔣老太太在心裏歎口氣,將手遞給了林氏,“進去吧。”

林氏未曾與後麵的兩個女兒說上半句話,就親自扶著蔣老太太進去,甚至連一邊的兒子與兒媳都顧不上,“老太太,您這一去京城,兒媳可一直惦記著您,這幾天可就一直讓人去縣城門口候著呢。子沾在外頭成親,累著娘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