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心篇六:此心光明 武學的末路(1 / 2)

賀嘉附身扶起秦越,為他擦幹臉上的眼淚。

“你如今青春年少,還沒真正經曆過多少人事,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身邊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就會明白什麼叫春秋無情、白駒過隙,但不管怎麼樣,逝者已逝,生者還有很多事要做。”

秦越這才想起,眼前這個鬢發斑白之人早就失去了全部親朋好友,甚至連自己真正的名字都不能被提起,而今,他的費盡心思培養的衣缽傳人又身患重病,朝不保夕。但是,賀嘉依舊堅強地活著,在這場戰爭中四處奔波,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好活著,珹小姐還身處險境,她也需要你。”說完,賀嘉重重地拍了拍秦越的肩膀,轉身離去,“那小子,好好勸慰你的秦大哥,也不枉費他栽培你一番。”

“如此心境,真不知道當年是何等的英雄人物。”秦越望著賀嘉的背影,一時有些失神。

賀嘉的真名早就被洪家徹底摸去,世上知曉他真實身份的可能還不足十人,比如洪瑾、洪珹就肯定在其中,隻是她們二人都諱莫如深,如今看來,這不單單是為了保護他,更是不願意勾起他的傷心事。

“秦哥,我,我真的什麼都沒聽見。”韓旭賠笑道,“而且今晚發生的事,我也絕對不會說出去。”

“你說出去也沒什麼,我就是想來看看班長。”秦越有些不耐煩,他目前的心境即便被賀嘉撫慰過,那股煩躁鬱悶之意終究不能徹底清除。

韓旭不好意思的撈撈頭,道:“是,那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秦越點點頭,正準備回教堂,但走了幾步卻突然停下來,回頭問道:“韓旭,你家裏……”話一說出口,秦越就後悔了,他畢竟因為剛剛的哀傷思緒混亂,竟然一時沒有注意到,其實單單想想當初在監獄裏,在含嘉倉工地上,韓旭對日本人的那股鋪天蓋地、覆九州之水都洗刷不盡的恨意,就能知道韓旭家裏多半也沒剩幾個人了。

這裏三個人的處境其實都差不多,可能秦越還是最好的一個。

沒想到韓旭毫不在意,隻在笑容中隱隱透著一絲哀傷:“沒什麼,至少我還活著,比起我村裏很多人來說,已經夠幸運了。”

秦越一陣失神,最後長長歎息一聲,和韓旭一起回了教堂中。

一周之後,就在日本東京召回阪田的當天,凃一刀下床活動了。

凃一刀有了卡爾神父的救助,這條命終究還是保住了,但有些變化卻是無力恢複的——他的身體已經廢了大半。

在湖畔別墅之戰後,凃一刀雖然手腳齊全,卻損失了一個脾髒、小半個胃,甚至一段三米長的小腸,不管凃一刀以往多麼強壯,武藝多麼高明,這些失去髒器的都講永久性地摧毀他的健康,按照秦越的術後評估,凃一刀的體質最多隻能恢複到普通人偏下水準,也就是說,以後凃一刀的力氣可能還不如一個壯年男子。

特別是胃腸的缺失帶了嚴重的營養不良,凃一刀已經無法和正常人一般進食了,因為胃縮小了一半,收納功能嚴重不足,以往一頓能吃三四晚飯,現在吃了小半碗就感到飽腹,而吸收營養的小腸也不夠長,所以飯後足足要腹脹腹痛三四個小時,這對本來就好吃貪嘴的凃一刀而言,無疑雙重折磨。

短短一周之內,凃一刀的體重暴跌十斤,而且根據秦越的預測,他還會在未來半年失去近四分之一的體重才能達到營養平衡。

哪怕秦越、卡爾神父都不說,其他人也能感到凃一刀身上那種不可逆轉的虛弱,這事瞞都瞞不住,但看凃一刀在飯桌上的飲食量就知道。坦白的說,凃一刀已擔不起這個承傳了四五百年的名號——廢了,甚至比斌朗都廢得更加徹底,斌朗隻少了半截手臂,體質依舊強悍,能吃能扛能跑能跳,這些凃一刀都做不到。

這些事,其他人看得出來,凃一刀自己更清楚,不管他平日裏如何嘻嘻哈哈,而今,他都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經變成一個普通人的事實。

不能再快意恩仇,不能再飛簷走壁,不能再出奇製勝、一擊斃命。他本是一個無法無天的,但從此以後都必須夾起尾巴做人了,不然一旦他幹的那些事傳出去,隻怕要他性命的人都會蜂擁而至。

對此,秦越無能為力,總不可能把那些切除的髒器再裝回去吧,他所能做的,便隻有經常陪著凃一刀在群山中亂轉,一來可以舒緩凃一刀鬱悶的心情,二來也可以通過爬山順便鍛煉一下凃一刀的體力。

韓旭也會來陪著,反正他這個衝動易怒的性子不適合在熒惑中行動,洪瑾不可能讓他去執行任務,所以閑著也是閑著,秦越幹脆叫他也來陪著凃一刀亂轉,而且前麵秦越敷衍對韓旭的教導,叫他在山中找那本丟失的《行軍醫冊》,這人又實在,真在山中整天找,結果對著一帶的地形無比熟悉,正好人盡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