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鉞一直防著陳嫣突然發難。
石壁妖最討厭大人,認為這世上所有的大人都是髒東西,陳嫣因為承了他一滴心頭血才沒能在被拖入石壁的瞬間喪命,但也正是因為這滴血,陳嫣幾乎是在半清醒的狀態下親眼看著自己被那石壁妖做成了傀儡。
所以沈鉞打從踏進石壁的第一秒起,就知道陳嫣絕對不會放過他。
但他萬萬沒想到陳嫣此番竟然不是衝著他來的,而是……
沈鉞看了眼陳嫣撲向的方向,電光火石之間便已經反應過來陳嫣根本沒打算跟他同歸於盡——穆安正專心致誌的進行收尾工作,沒留意一道五彩斑斕的光突然直奔他而來,直到刀刃破開皮肉的撕裂聲以及一道微弱的悶哼同時在耳邊響起,才堪堪反應過來。
沈鉞的長劍從陳嫣腹部穿透而過,陳嫣的指甲則貼著沈鉞的脖頸,生生挖去了他一塊兒血肉。
沈鉞對自己的傷視而不見,握劍的手猛然回收,連帶著陳嫣的身體也向他壓了過來——沈鉞空著的那隻手抬起撫上陳嫣的後背,輕聲道:“你死心吧!”
他說:“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告訴他們真相的。”
那時候他成功攔下了衝向穆安的陳嫣,夢境裏卻不曉得為何失了手,於是他眼睜睜看著得知了真相的穆安幾人如前世一般開始遠離自己。
之後的事沈鉞已經經曆過,再重複一遍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影響——沈鉞幾乎是麵無表情的看著畫麵一路前進到了自己死掉的那天。
他演戲一樣慢吞吞的重現前世的流程,視線掃過某個人時卻猛地一愣,然後不可置信的將頭緩緩轉過去,眼睛裏突兀地映入一張本不該出現在那裏的人臉。
許言輕站在人群最前麵看他,神色冷冷的,沒什麼表情。
鎮定了全程的沈鉞在那一刻突然慌亂起來,他試圖解釋,張了張嘴,卻連一個音都發不出來,像是被人割了舌/頭砍了手指,堵死了他所有自證清白的路。
沈鉞拚了命的掙紮,連嗓子都冒出了血,才終於從叫出了一聲帶有血腥味的名字。然後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剛剛隻是做了一場噩夢。
他謹慎慣了,即使夢裏喊得聲聲泣血,現實中也沒能發出半點聲音,隻是有些茫然的環顧了一圈周圍的環境,脊背更加茫然的塌下去。
屋子裏隻有他一個人。
他懷疑自己又回到了從前,那個從來不被在乎,隻能一個人滿身是傷的醒來的從前!至於那個會在他重傷昏迷時照顧他、給他喂水的人,說不定隻是他做過的一場美夢。
他這麼想著,周身瞬間爬上一層頹喪。
月光被關得嚴嚴實實的門窗阻斷來路,隻能委委屈屈的將影子倒映在窗紙上。沈鉞自嘲的笑了一聲,垂下眼睫毛遮住自己眼睛裏的情緒,剛想重新躺下,身形又是一頓。
他雖然因為暫時被封住了經脈而使不出半點法力,卻好在身上並沒有外傷,脖子上的傷口也不影響他自由的下床走動——於是他悄無聲息地從床上下來,又緩緩的走到門邊,然後“唰”的一聲拉開了房門。
月光終於順著敞開的大門的在屋內肆虐,原本被投在窗紙上的影子沒了支撐,隻好乖乖縮回主人腳下,然後好奇的看著自己的主人在門被打開後愣了一瞬,動作僵硬而且緩慢的抬起頭去。
沈鉞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在笑。
他視線略過許言輕腳邊的銅盆——盆裏的清水已經被血水染紅,邊緣搭著一塊兒白布,想來應該是剛從他額頭上被撤下來的。
“你坐在門口幹什麼?”沈鉞衝她伸出一隻手,笑道:“怎麼不進屋裏來?”
“真的要出去嗎?現在可是個刷好感度的大好時機啊!”
係統察覺到許言輕手忙腳亂的動作,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沈鉞自從暈過去後,一直是許言輕在忙裏忙外的照顧他,怕他夜裏發燒更是連覺也不敢睡,眼都不閉地守了他一夜,好不容易見著沈鉞有要醒的趨勢了,許言輕卻開始收拾東西打算要走了。
係統簡直對她恨鐵不成鋼:“你跑什麼?這是多好的刷好感度的機會啊!”
許言輕把係統的話當耳旁風,一聲不吭地收拾東西,終於趕在沈鉞徹底醒過來之前從屋裏跑了出去,然後……
蹲在沈鉞門口看月亮。
“你不是很在乎他對你的好感度嗎?一天逮著我問八百遍!好不容易碰上這種可以大幅度提高好感度的時候,怎麼又放棄了?我跟你說,你可別搞裏什麼背地裏默默守護的那一套啊……你為人做了三分,就算不說成七分,也該讓對方清清楚楚的知道這事是你做的,影視劇裏那種把自己的付出捂著守著就是不肯說的,最後哪個不是變成苦情男二,為他人做嫁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