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茶香釀入空氣,這本該是個愜意的清晨。但這份愜意,它顯然不屬於我。
若說不驚訝,那定是假的。
視線就像是黏在了那件衣服上,幾乎忘了自己回來後想要說什麼,做什麼。
眸中神色被胡如雪恰然捕捉,她順著我的目光往下看,忽然瞧見了懷裏抱著的貓兒。許是以為我盯著不放的是這個,她摸了摸貓咪腦袋,抬眸笑道:“噢對了,貓兒這幾日都乖巧的很,性子比起從前來也溫順親人了許多。你這幾天都不在幽篁殿,想必貓兒也想你呢,正好這會兒回來了,要抱抱看麼?”
我自是知曉貓兒並不是當初的那隻,所以性格上又怎能相提並論?隻是無論怎說,貓兒畢竟是我養的,而她這番話語,倒顯得更像是貓兒的主人一般。
不僅是貓兒,連她站在這屋裏的姿態,肩頭上披著的這件衣物,無論橫豎怎麼看,都像是這兒的女主人一樣。
而我這姍姍歸來之人,倒更像是一位前來拜訪的客人。
對,就是這樣的感覺。
哪怕曆經幾次,我也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兒。
明明不想去在意,偏偏卻也大度不了。
心湖像是被人扔入了一粒石子,原本從靜思堂出來時還尚且平靜的心境,就這樣被攪得波紋驟起,幾欲難安。
“小采?”
胡如雪順著貓背的玉手突然一頓,剪水雙瞳微微睜大。
這聲略帶詫異的呼喚,驀然將我拉回神。
我低頭看著愣神中不知何時伸出去的手,手裏攥著的,竟是那件從她肩頭扯下的外袍。
一瞬間,心裏有那麼一絲尷尬,又有那麼一絲暗爽。我扯著嘴角笑笑,略微磕巴的說到:“額那個……我、我隻是看這衣裳拖在地上,擔心會沾上雪水灰塵……”
仙哥屋內向來整潔幹淨,這哪兒來的雪水,又哪兒來的灰塵?
慌神中隨意找了一個借口,這下拿著仙哥的外袍,我收也不是,給她披也不是。
“無礙,衣裳先放在一旁吧。”胡天玄將手中書冊輕放在桌上,抬起那張如玉無暇的麵龐,坐在軟塌上靜靜地看著我:“采兒,過來。”
數日未曾與他說過話,這下被他這般目不轉睛的望著,倒是突然有些許莫名的緊張。
我抬手拍了怕外袍的衣擺處,順勢將其對折掛在臂彎。然後往前走近幾步,站在軟榻前,故作鎮定的喚了聲:“仙哥。”
“嗯。”胡天玄麵無波瀾,從我手中接過外袍隨意扔在坐榻邊上,而後又抬眸看著我,薄唇輕輕開合:“靜思堂裏簡樸寒涼,不似家中舒適。此番罰你進去思過幾日,不知你反省得如何?”
反省?那是真正犯錯之人才需要有的東西。我若沒有犯錯,又何須思過?
胡如雪見我不做聲,連忙放下懷裏的貓兒,步履輕快地走到坐榻前,暗中朝我使眼色。
我想起那日她在靜思堂裏與我說過的話,讓我七日後,出來跟仙哥認錯。可事到如今,對於仙鶴一事我依舊問心無愧,沒有所謂的反省和思過,又為何要認錯?
我悄悄攥緊冬衣裙擺,直到牙齒在軟唇上印出一排痕跡,才是迎上胡天玄的目光,語氣堅定地擠出一句話:“我沒錯,司空渺也沒錯。無論仙哥關我多少時日,我依舊是這個想法。”
胡天玄臉色微沉,那平淡無波的美目中,逐漸覆上一層薄薄寒霜:“維護別人時你倒是堅定不移。看來這幾日,你在靜思堂裏算是白待了。”
怎麼能算白待?那裏的寒涼徹骨,空曠寂靜,我都是切切實實的體驗過。而我在靜思堂的日子裏,所想的不僅是他這個人,也有些許想要對他所說的話。
若不是方才被那件衣裳打斷了思緒,有些話,早在我進門之時就該問了。
“仙哥,你我深知仙鶴被害不是小事,可為何你就是不肯細查一番再做定論,非要當場聽信他人的一麵之詞?甚至到了今日,你仍然一意孤行,默認司空渺就是殘害仙鶴的凶手,不肯給我們一個力證清白的機會。”我的眼眶有些發燙,說到這裏,聲音都開始哽咽顫-抖:“從前的仙哥公正無私,不會逼-人就範。你告訴我,你究竟……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仙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