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燈花徹夜不滅,但遊人卻已經慢慢散場。
我回山的路上一直想著蓮花燈的事,不知那人的燈上,究竟許了個什麼願。
這事就像一顆急著破土的種子,明明已經發了芽,卻伸不開枝葉,撓得我渾身難受。
回幽篁殿時路過雪竹林,我猛地想起自己跟薩彌爾說過再會,卻整個晚上再也沒看到他的人影。心裏有些放不下,便趁著仙哥回屋後,又悄悄溜到了前山。
竹林中寒霧湧動,一盞昏黃的燈籠,孤獨的掛在竹屋的簷角。
我遠遠瞧見屋中燈火明亮,暗自鬆了口氣,然後走到屋前,敲開了雪竹齋的門。
金發美人已經換了一身衣裳,來開門時神色明顯有些恍惚,但一見到我的眉眼,忽然又展了笑。
“回來了啊,燈賞得如何?”他一邊說著一邊給我讓路,迎我進了屋。
屋中寒竹椅子上添了新的軟墊,空置處也放了旺盛的暖爐。比起之前,已經好上太多。
我坐在軟墊上,接過他遞給我暖手的茶,笑著道:“還行啊,挺熱鬧的。倒是你,上哪兒去了?怎麼一整晚都看不到人?”
薩彌爾在我對麵坐下,單手撐著下顎,藍色眸子波光粼粼:“你身旁不需要我的陪伴,我就先回來了啊。”
他先回山了?他看到仙哥在我身邊,所以才走的?
我臉上笑意微僵,忽然覺得有點愧疚,明明說好一切賞燈的,卻讓他一個人落單了。
“阿焱……抱歉啊,我也是突然遇到的仙哥,我也不知道他會來燈會……”
金發美人麵色如常,卷翹的眼睫下,慢慢漾開笑意:“沒事。不過,那三百步後來如何?”
一提到這,我頓時來了勁兒,眼睛撲閃撲閃,一拍桌子道:“這個說來你可能不信,我遇到仙哥的時候,恰恰好就是第三百步!你說,這燈郎配到底靠不靠譜?他會不會就是我的有緣人?”
薩彌爾微微一怔,眼中光華一點點的黯淡,但唇邊卻仍然噙著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我想著也是,朝他笑了笑,問到:“你的燈籠呢?第三百步的時候,可遇到了人?”
金發美人垂下眼睫,輕笑著,吐出簡短的兩個字:“燒了。”
燒了?
“為什麼燒了?”剛一問完,我就恨不得把這句話收回來,再狠狠嚼碎,咽回肚子裏。
“無人共賞,留著也無用。”
一豆燈火映入薩彌爾眼中,將那落寞照得太明亮。
我一時啞然,搓著手心,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才好。
薩彌爾調節自我情緒的速度很快,他忽然抬起眼皮,笑著問我:“你們還去放了河燈吧,可有許願?”
“有是有……”我吞吞吐吐,又想起梗在心裏的那顆芽兒:“就是很好奇,那人會許什麼願。”
本就是隨意吐槽的話,誰知我的傾聽者,卻認真的回答了我。
“那不如親眼去看看,不就知曉了?”
我倏然抬眸,詫異的看著他:“親眼看?要怎麼看?”
薩彌爾唇角彎起,忽然站起來,朝我伸出了手:“走,我帶你去把那燈偷回來。你想看什麼,可以慢慢兒的看。”
偷燈?
先不說那燈飄哪兒去了,光是想想這行為……嘶,都覺得似乎有傷大雅啊……
我有些咋舌,望著他伸出的手,又看他笑意明媚的眼,吞了口唾沫,遲疑道:“真、真去啊……?”
金發美人繞到我身旁,俯下身握住我的手,湛藍的眸子流光一片:“那你想看麼?想看,我就幫你。”
說不想那是不可能的,我真的很想知道,仙哥那樣的人,會許個什麼樣的心願。若是祝福,又是寫的何人。
幾乎是血衝腦門,我放了杯子,“唰”的站起來:“走!偷河燈!”
兩人悄悄出了拂雪境,乘著天梯一路回到了山下,又走到了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