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船夫曲——無極的荒原係列之一 第一章(2 / 3)

賈潤興說:“我們這些人的家就是黑土地,把一生的情灑在這塊地上了!”

他們的胸膛裏都深藏著一捧像金子一樣金貴的愛不夠的黑土,那是剖開胸膛也舍不得丟掉的黑土啊!那是抓一把直冒油的黑土啊!

黑土地就是他們的命,就是他們的根!

現在,應該得出結論了:那股“棄農經商”的旋風在神州大地上吹過後滋生起的片片荒蕪了的莊稼地,肯定像鋼針―樣刺痛著這些黑土地上的莊稼兵們的肝腸!

那是貨真價實的、不容你猶豫的挑戰,是守住黑土地寸土不讓、還是拋棄賴以生存的泥土的挑戰:

有人讓他們下屬的八個分場都去辦企業;

有人要基地辦一個相當規模的煤礦;

還有入建議他們養魚、養野雞、養鵪鶉……

刀浮雲隙,猶如半睜半閉著的眼。

那是蔑視狂浪的冷唇嗎?

幾乎是與此同時,毗鄰嫩江基地的國營農場和軍隊農場有不少變成了“家庭這場”,把大片大片的黑土地分割成農家窗格似的小色塊,一對一對的夫妻像擺弄繡花枕頭一樣在上麵編織著自己的夢幻;還有的農場取消了曾經為產糧商人立過汗馬功勞的黨委書記,由場長一人孤獨地撐起了北大荒那終年總是陰沉沉的天……

“農業軍艦”,不管你駛向哪條航道,抉擇都是迫在眉睫!

七月雨鈹打著默默的黑土地。地坎溝邊的達紫香在雨滴中舒展著花瓣,挺立著風骨。這花會告訴你,什麼是熾熱的愛和燃燒的恨。

天上沒有星。地上還亮著兩盞燈,把沉沉的夜色擋在光焰的那邊。

鄭完植和賈潤興都沒有睡。

作為莊稼兵的司令官,他們比任何一個“嫩江人”都要付出更多的腦汁和心血,去咀嚼眼前已經發生和即將發生的一切。不是品嚐生活的苦味,北大荒人咽的苦頭已經夠多了,他們巴不得連埋在飄渺夜空雲層裏的月亮也像麥芽餅一樣甘甜,像綿綿的豆漿一樣可口!兩位軍人堅信這一點:每天都會有一顆新鮮的太陽升起來,即使在多雪的冬天裏,住在山坳裏的人推開被雪擁擠的窗子仍然能感受到太陽輻射的威力。那些日子裏,他倆幾乎每天都要在一起碰頭、通報情況,商量要辦的事,傾吐著要說的話。因為他們比誰都清楚,自己那結著莊稼漢硬繭的手裏攥的不僅僅是44萬畝黑土地,而是數千名指戰員們的厚望啊!他們要用心之犁鏵去耕耘那荒蕪了的土地。

喧囂的世界和大海般喧囂的黑土地!

北京開往齊齊哈爾的167次列車,鑽出一座山洞,吐出了長長的濃煙,像一簇箭頭一樣直射“北大荒”。

一間軟臥包廂裏,鄭完植和賈潤興正興致濃濃地商議著在黑土地上即將開始的一場戰役……

鄭完植、賈潤興剛在北京參加了三個會議:全軍後勤工作會議,全軍農副業生產會議,總後勤部直屬單位工作會議。會議期間,中央軍委和總部的領導幾次講話中都對嫩江這片黑土地寄予了太多太熱的希望,要他們把基地辦成全軍第一流的農場,生產經營管理水平上去,經濟效益上去,向現代化、專業化、機械化的方向發展。鄭完植永遠記得這樣一個細節:總後的一位領導握著他的手,久久不肯放下,搖了又搖,最後隻說了一句話:嫩江農場拜托給你們了!

這時候,隻有這時候,當他們站在離陽光最近的地方時,才更由衷地感受到“北大荒”沒有永凍層,即使在漫長的冬季氣溫降到零下四五十度時,他們心內的岩漿仍在噴射著足可以融化整個漫長冬季的熾熱。

……

列車一聲接一聲地呼喚著前進,車窗剪輯著窗外熟悉的和陌生的斷章,都很美麗。

鄭、賈二位的交談顯然很投機,談興濃濃,聲音洪亮。他們旁若無人地不顧另外兩個陌生旅伴的不悅,把包廂變成了小會議室。

“大麵積的土地就是我們基地的優勢,如果我們拿不出與產糧基地相稱的糧食產量來,不僅愧對這一片深情的黑土地和在黑土地上辛勤勞作的廣大官兵,也愧對祖國人民和全軍指戰員呀!”

鄭完植說著順手捏起茶幾上的一支香煙,遞給了賈政委。賈潤興並沒有點煙,接著鄭完植的話音說:

“肩上的責任重啊!我們都感到有點力不從心。也好,遇到點挫折,經受些困難,我們會變得聰明起來的!”這時他把那支煙點著,猛吸一口,“我們把這幾年的經驗教訓認真總結一下,包括別人所付出的折骨滴血的慘痛代價。方向明確,幹勁鼓足,大幹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