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將李雲氏讓到一旁的靠椅上,安慰道:“李夫人,你也不要太過擔心了。老夫與小將軍本就相識,醫好他是老夫應盡之事,放心吧,會醒過來的。”
隨後,老者轉頭對一同而來的少年說道:“郭家小哥,你看顧一下這裏,我去重新調配一下藥方。”
說完,老者走出房門,與守在門口的一名壯漢向東廂房走去。
途中,壯漢有些疑惑地問道:“钜子,您昨夜占卜的卦象不是枯木逢春之象嗎?為何這東明亭侯還未醒過來?”
“枯木逢春是死後得生的意思,所以為師說他不會死,但....”
老者的話語停頓,麵露遲疑地繼續道:“但他的卦象變了,如同換了命格一般,還無法推演其將來之事,這是我最為不解之處。”
說到這裏,老者感慨道:“占卜觀天之術,我不如郭景純。若他在的話,或許能窺得幾分天機吧?”
郭景純能否窺得天機?無人知曉。
但在某個不為人所知的虛空中,那個一直迷失的男人卻正如天神般望著眼前的一切。
房間中的人與物,他都毫無感知,隻覺得自己站在了一個無邊際的空曠之中。
這裏沒有其他的事物,隻有如同電影膠片般的光影在眼前閃過。
下一瞬,那些光影一片片地鑽進了男子的腦中,每一次都讓他覺得頭痛欲裂。
在這些光影中,有些是男子熟悉的,是他的人生經曆,是他的記憶。
可是,也有些光影讓男人深感迷惑。
他不知道光影中身穿古服的人是誰?也不明白這些記憶為什麼會出現?更不清楚這些莫名其妙的記憶究竟是誰的?
然而,無論是知曉的還是迷惑的,這些碎片般的記憶都一並進入了他的腦中,融合成了一個明晰的統一體。
最後,男子覺得他的大腦如同一台超負荷運轉的機器,隨時都要崩裂。
與之而來的則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痛,遍布了身體的每一處神經。
“啊...”
男子想要大口地呼吸,想要拚命地揮動雙臂,想要逃離這莫名其妙的境況,直到喉嚨中發出了野獸般地嘶吼。
睜開雙眼的時候,男子看到了陌生卻有著記憶的人與物。
男子知道,這不是他的記憶,此刻卻屬於了自己。
清晨,一名叫做李峻的年輕人從垂死中醒來。
這是萬千生死中最為尋常的事情,除了他至親至愛的人,沒有誰會在意這件事。
然而,在隨後的歲月裏,一些事情卻在不經意間發生了改變。
曆史的車輪也就此轉換了一個方向,走向了截然不同的一麵。
……………………………………
洛陽城,是一座幾經更替的帝王之都。
兩年前,它再次經曆了戰火紛飛,但依舊矗立在中原的大地上。
這座古老的城池,一直都用它那巍峨莊重的身姿俯瞰著大地,漠視著螻蟻般的世人,看他們那短暫的生死輪回。
洛陽城中,既有十米九糠的窮苦之人,也有漿酒藿肉的極奢之家。
無論貧窮或富貴,城中的每一個人都在鑽營、圖謀與窺覷,乞望能在某個恰當的時刻,成為另一個不同的自己。
銅駝大街,因一對漢武銅駝而成名。
現如今,置放銅駝的帝王早已成雲煙,閶闔門外的這對銅駝也飽經風雨。
然而,它們依舊在默默地俯身前望。望著銅駝大街上那來往的行人,欣賞著大街上所發生的榮辱興衰與悲歡離合。
此時,月上中空,除了煙花之地外,城中的家戶早已滅了燭火,落了帷帳。
大街中段,臨近輔路的承露巷中,長沙王府門前的兩盞門燈在夜風中搖晃,將街麵上的光影拉的時短時長,忽明忽暗。
王府的棲閣中,長沙王司馬乂正低頭看著一份密函。
他望著紙麵上的字跡,沉思了片刻,將密函遞給了身旁的內史李澈。
李澈仔細地看了一遍,抬眼望了望司馬乂,又將目光落回在紙麵上。
片刻後,李澈問道:“明公,這是您拜陵之時與成都王所說之言,他這一字不差地寫給您,是要做什麼?難道說...?”
司馬乂點了一下頭,緩聲地說道:“既然是一字不差,說明他當時便入耳進心了,應該是想要做了。”
李澈聞言,神情略有遲疑道:“明公,屬下有些擔心。”
司馬乂問道:“有何擔心?”
李澈皺眉回道:“屬下擔心,若您應下此事,一旦咱們兵起,他們卻隔岸觀火,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