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滎陽,天還沒有大熱起來,但徐徐而來的風中卻有了暖意。
這暖意傳遍了整座滎陽城,讓城中川流不息的人們在不覺中放慢了腳步,神情也是悠閑了起來。
洛陽稱為京都,以當下滎陽的繁榮來看被叫作商都也不為過。
滎陽郡是司州的門戶,其郡治滎陽城作為各處商貿的流轉中心,其繁華程度不遜於洛陽城,甚至有過而無不及。
然而,在這座忙碌的城中,李峻暫時還未能感受到這份繁華與喧鬧。
自打他來到滎陽,多數時間都在府衙或是軍營中處理公務,很少能到城中的各處走上一走。
滎陽郡守的府衙在城東,是原太守裴純所建,與城中的糧倉相隔不遠。
裴純乃是河東裴氏子弟,因官職調動讓位於李峻,他則入京任了禦史中丞一職。
裴純在滎陽經營多年,自然將府衙建的闊氣。但終究是座官衙,沒了這個職位,再闊氣的衙門也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到滎陽任職,李峻並沒有選擇住在府衙後的官居,而是搬進了提前購置好的私宅。
太守的官階隻是五品,規製下的官居麵積並不大。即便府衙建的闊氣,裴純去職前也並非是住在官居內,隻將其暫作為休憩之所。
李峻的住處也在城東,離府衙不遠。
這所院落原是一名鹽商的宅邸,因家道中落搬去了南邊,宅子也就此荒置了下來。
依照李峻的吩咐,裴瓔的二哥裴鬆明提前到了滎陽。
在處理諸多生意的同時,裴鬆明相中了這所宅子,也就出資買了下來,並安排人手重新收拾了一番。
宅子的規模不小,分南北兩院。
兩院又都是幾進幾出的院落,建有不少的房舍與園子,這讓同行而來的一些人也住在了這所府邸中。
今日,李峻倒是有了閑暇,他並沒有去官衙,而是留在家中與魯勝對弈了幾局。
忙了這麼長的時間,李峻在政務與軍務上都理出了頭緒,各方麵的大小事宜也都安排了人手,無需他再事無巨細,親力親為。
魯勝也是先行到的滎陽,當李峻就任太守後,他便在府衙中擔任了郡丞一職,輔助李峻處理政務上的事情。
這位隱世的老人不僅有著巧奪天工的匠人技藝,更有著理政治世的賢才。
有了魯勝的幫助,李峻這個理政的門外漢懂了許多當下官場的規矩,並將原有的稅賦與民策做了不少有利的調整。
不過,魯勝終究是上了年紀的人,大的方略他可以幫李峻來製訂與修改,但在具體的政務實施上,李峻還是交由功曹李釗去處理。
李釗在京城也是久浸官場,一郡的政務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花園內,木亭中的石桌處,李峻將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上,笑著提了魯勝所執的白子。
“哈哈...”
魯勝見狀,先是皺眉,隨後笑道:“世回,你這棋藝倒是有些古怪,雖說在大開大合處險中帶危,卻總能出奇製勝,這倒與你的命格有幾分相似呀!”
李峻一邊將棋子收到棋盒內,一邊笑道:先生呀,二郎要是能有您說的好命格,也就不這般東奔西跑了。每日留在您的衡廬中飲茶閑聊,豈不快活?”
李峻與魯勝在名義上是上下級的關係,但李峻尊敬這位老人,一直都以先生相稱。魯勝也不自謙,同樣以名字稱呼李峻。
收完了棋子,李峻繼續說道:“不過,說到這棋局,我倒是覺得與兵論有些相通。”
“哦...看來世回又有心得了。”
魯勝笑著端起一旁的茶盞,輕飲了一口,繼續道:“說說看,怎麼個通法?”
“先生說笑了,二郎哪裏會有什麼心得?”
李峻謙遜地擺了擺手,笑道:“我想說的相通,隻是因為先生說到了一個奇字,讓二郎想到了《孫子·勢》中的一句話。”
魯勝笑著點頭道:“若是老夫沒有猜錯的話,世回想到的應該是那句“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
老人將話停頓些許,笑問道:“世回,不知老夫說的對否?”
李峻笑道:“先生果真是大賢之人,二郎想到的就是這句話。”
“哈哈...”
魯勝笑了笑,說道:“世回乃是為將之人,在研習兵書上自是強於老夫,老夫也隻是恰好讀過幾篇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