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秋日的朝陽將一絲煦暖從天際罩向了寧州城。
然而,城中的所有人並沒有察覺到暖意,城外簡陋的投石機將這份煦暖驅趕的無影無蹤,更是在每個人的心中平添了一份寒意。
固守,隻是於陵丞所製定的夜間策略。
當朝陽升起後,叛軍的攻城再次開始,雖然進攻的兵力有所減少,但攻城的力度卻比以往猛烈了許多。
不過,李秀沒有看出對方的變化,她隻知道在如此的攻擊下,寧州城真的快要守不住了。
大小不一的石塊砸在城牆上,砸在馬道中,也同樣砸在了守城軍卒的身上,隨後而來的攻城梯更是將大量的叛軍送上了城牆,與李秀所率領的軍卒廝殺在了一起。
在守城的軍卒中,除了漢人外,還有一些人是居住在滇池南的白夷,他們是寧州夷族中與漢人最為親近的一個族群。
白夷是滇族的延續,也是楚人的後代,他們身上有著漢人的血脈。
正因如此,白夷族一直都受到官府的優待,在李毅為南夷校尉後,更是招募了大量的白夷男子編入軍籍,創建了一直悍勇善戰的南夷軍。
然而,大量漢人的離開,弱化了州府衙門對寧州的控製力,而其餘夷族的反叛則讓這種弱化尤為地加劇,即便是南夷軍再善戰,卻也是獨木難支孤舟,更是讓白夷族遭到了其他夷人的攻擊。
故此,所有的白夷軍卒都跟隨李秀在拚命,他們的家人與族人都在寧州城中,如果城池被攻破,所有的人都會被殺死,寧州境內也將不再有白夷一族。
此刻,李秀手中的斬風刀已經有多處崩刃。
數月來的劈砍,這把精心打造的利器承受了太多的重力對撞,更是被無數的鮮血浸軟了它原有的堅利。
廝殺中,一根鐵棒打在了李秀的後背上,猛然的一擊讓少女向前撲在了垛口處,一口鮮血也隨即噴到了城牆外。
鐵棒再次襲來,李秀急忙向一側躲閃,卻被地上的一具屍體絆倒,仰麵摔在了馬道的血泊中。
慌亂地閃躲下,呼嘯而至的鐵棒沒有砸在李秀的身上,卻擊碎了那具屍體的頭顱,飛濺的血汙噴在了少女的臉上,模糊了她的視線。
不過,那根鐵棒沒有再次揮出,飛身趕來的卓然砍斷了那人的脖子,一具新的屍體也便疊落在了馬道中。
“使君,叛軍衝進來了,您在這邊抵抗一下,我帶人下去堵住城門。”卓然伸手拉起來李秀,轉頭向混亂的城門處望了一眼,口中大聲地吼著。
“咳咳...”李秀猛烈地咳嗽幾聲,嘴角流出了鮮血。
少女胡亂地在臉上抹了一把,急聲道:“卓大哥,你快領人下去,這裏我來守著,千萬不能讓人衝進來呀!”
城門一開,如果不能重新關閉,那將會湧進大批的叛軍,守城的軍卒會心慌,拚下去的信心就會崩潰。
到那時,寧州城也就破了,苦戰數月所守護的一切都會化為灰燼,城中的男女老少也將再也看不到日落的餘暉。
“二郎,我盡力啦!李秀等不到你啦!”
望著不斷湧進城門的叛軍,以及大量攀上城牆的夷人,李秀近乎絕望般地嘶吼了一聲,揮刀向前殺去。
突然,城外的青山腳下升起了一道黑雲,更有無數的寒星閃耀於黑雲中,並帶著攝魂的尖嘯聲撲向了攻城的叛軍。
突如其來的箭雨讓城外的叛軍亂了陣腳,疾馳而來的鐵騎更是衝散了他們囂張的氣焰,瞬間將攻城的軍卒逼退向兩側,同時也衝潰了城門外想要湧入的叛軍。
“殺...”
城門外,縱馬而至的李峻揚起手中的長柄斬風刀,怒吼了一聲後,直接將長刀劈向了近前的一名叛軍軍卒。
此次救援,李峻抽調了李瑰與王瑚軍中的精銳,這五千武威軍卒皆有著以一抵十的戰力,就算是正規的朝廷兵馬都難以抵擋,更何況是這些夷人混雜的叛軍。
武威軍的殺氣震撼了在場的每一名夷族兵,他們曾見識過南夷軍的悍勇,也正是這份悍勇曾壓製了他們多年。
然而,此刻殺來的這些兵馬要遠強於南夷軍,他們像是一群能夠剜心的魔王,更似那抽人神魂的羅刹,每一個人都在麵無表情地將刀揮出,再揮出,直到身前橫屍一片,都不曾退卻過一步。
由於夷帥於陵丞領兵回援建寧城的原因,留在寧州城外的兵力不過萬餘人,雖然叛軍在人數上多於李峻所領的武威軍,但在戰力上不僅沒有占據優勢,而且還存在了很大的差距。
在武威軍的幾番衝擊下,五夷叛軍放棄了攻城,隨後出現了潰敗,毫無秩序地四散奔逃,原本氣焰囂張的兵馬轉眼間成為了一盤散沙。
城牆上,沒有了後續人員的補充,登上城牆的叛軍軍卒在極度的恐慌下被盡數殺死,而那些衝進城門的軍卒也同樣死在了卓然等人的阻擊中。
寧州城守住了,幾乎就要發生的屠城之難也轉危為安,依舊站在城牆之上的李秀露出了笑容,這是她數月來第一次如此開心地笑起來。
城外,武威軍繼續在追殺五夷的叛軍,李峻知道那些叛軍除非能逃走,否則活著的希望不大,因為領兵的騫文不會給他們活下去的機會,即便是跪地求饒,結果也是難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