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潔決定對張維進行進一步的了解。這是她向心理學方麵轉變的一次嚐試。她向張維要了一本他的詩集,仔細地讀起來。每天夜裏都要讀上幾首,有幾首詩使她落淚。她似乎聽到了張維那顆孤獨無助的靈魂在荒原上淒厲的嚎叫,看見他在眾人熟睡的深夜寂寞地在大地上行走,並向蒼天質問。她還看見這個癡情的青年在黑夜裏用鮮血寫下愛與正義的誓言,但他還是屢屢遭受磨難,並被世人嘲笑和遺棄。她自從了解了張維的身世後,就確定張維在情感方麵肯定是畸形的,而這正是張維對人世間充滿不信任的重要原因,由此而導致張維對世界和人生的徹底絕望。但她猶豫了。她想起張維那多情的眼睛時,就有一種不妙的預感。然而,她在看完張維的整個詩集後,下定了決心。
她知道這是一次冒險。任何真誠的事業事實上都是冒險。
林霞出走的第三天,才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在前兩天裏,誰都以為林霞可能去找同學了,或是在易敏之那裏。楊玲知道林霞在北京沒有什麼親人,也沒什麼要好的同學。她給易敏之打電話,問林霞這兩天去過那兒沒有。易敏之問林霞怎麼了,楊玲說,已經兩天不見人影了。大家都慌了。但無處著手,隻好等著。
等待是最苦的,尤其對易敏之來說是這樣的。他知道林霞出走的原因不單單是吳文翰的緣故,還有他。在一種內疚中,易敏之下定了決心。他給林霞寫了一封長長的信,在信裏寫了他對此生的回憶,也寫了他在病中對林霞的感激之情,同時,他還寫了他的猶豫和世故,寫了他自己內心的戰爭。他從來沒寫過這麼長的信,即使當初給崔靜怡寫情書也沒這麼長。他很久都不寫文章了,不怎麼用筆了,而這次,他寫得格外用心,格外工整。若不寫這封信,他是不知道自己真的已經愛上了林霞,若不是分析這種愛,他也不知道真正的愛確如他常常給林霞和張維講的那樣,是一種信仰之愛,是一種生活之愛。除此之外的一切愛情,都是一種臆造,是一種情緒,是一種稍縱即逝的感覺。隻有這種愛對本性有益,是價值回歸,能天長地久,還能通聖通靈。
在等待林霞的日子裏,他每天都要看看那封信,然後覺得跟林霞有很多話要說,就隻好接著那封信寫下去,這樣,那封情書就更長了。
第六天的時候,張維和馮德昌覺得應該告訴林霞家裏人了,就一起來找易敏之。本來大家都覺得林霞出去幾天後就可能回來,但現在這麼多天過去了,仍然不見蹤影,就隻好給林霞家裏打電話,林霞家裏隻有她母親,她父親還不在。她母親一聽林霞不見了,就在電話那邊哭起來。打電話的是張維,張維勸她不要太難過,也許明天就會回來。
這下大家都不知道怎麼辦了。馮德昌去報了案。
易敏之已經能夠走路了,但他不願意離開房間,他總覺得林霞會給他打電話。他一刻都不想離開,總覺得他在離開的時候會錯過林霞的電話。方便麵他已經吃膩了,胃裏有種防腐劑的味道。現在他一吃方便麵就有些惡心,甚至一聞見那味道就反胃。他隻好吃麵包。現在他什麼事也不想做,那種平靜的心態也頓然消失。他心裏很煩躁。他盡量地勸說自己,平靜下來,平靜下來,一切都會過去的。
晚上七點鍾的時候,電話瘋響。他趕緊接上,卻不是林霞。是李寬,問林霞有沒有消息。他失望地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