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二十(2 / 3)

蔡總,我要走了,謝謝你幫我這個忙,正是為了感謝您,我才決定不討喜地跟您說起您的眼睛……不知是冒犯呢還是坦誠。其實,我現在麵臨的問題,要比你嚴重得多……我該怎麼跟我家的那位敲詐犯麵對麵呢?我真不知道……

行,那我不送了……央歌,別把我的眼睛寫到你的博客上……

得了,蔡總,現在,有一個夏陽在那裏,您以為我以後還會再寫真正的博客嗎……您眼睛不方便,不要送了。謝謝你幫我這個忙。我要跟我最親愛的那位博客愛好者好好見個麵了。

2、夏陽左等右等,發現“矜持者”竟是沒有理他。這是很罕見的呢,這個怨婦難道還與眾不同,她並不擔心她丈夫知道這一切?

下班了,他拖延著沒有回家,帶著點不滿地打開“矜持者”的博,試圖尋找更多的珠絲馬跡,或者是作者的暗示與答覆。

他看到的,是一段剛剛更新的最新內容。

致丈夫

念大學的時候,有一首普希金的《致大海》,當時在我們當中十分的流行。親愛的丈夫,好像就是因為我熱淚盈眶地在係晚會上朗誦了這首詩,你開始喜歡上了我……我們在大學裏戀愛了。

那是詩歌的時代,那是喜歡朗讀詩歌的我們。我們會因為一首詩而相愛。正如我們現在會因為一個博客而失愛。

我首先應當祝賀你,也祝賀我吧。你竟然成功地找到了我的博客……不管是善姻還是孽緣,總之,我們夫妻是在博客上相遇了,真是人間的一幅動人奇景。

是啊,你或許不會告訴我,你為何要行此事?為何要以敲詐之道謀取金錢?我其實也不必相問,你可能不知道,你的那些兄弟,並不像他們所標榜的那樣守口如瓶,你的故事,我隻是一直裝作不聞不知……

而我呢,是否需要向你交待,所謂精神出軌的前因與後果,過程與細節……也大不必了,我在“矜持者”裏已寫得足夠清楚,而你也掌握得足夠詳盡吧……

不必說誰是無辜者,誰是冤屈者。一個未遂的嫖客,一個愛慕他者的妻子。這兩樁事情,是意念之錯,亦是事實之錯。我不替自己辯解,你也無法洗涮屈辱。所謂的貞潔,不僅存在於肉體,亦存在於精神與意誌,或許,後者更加罪孽深重。

我們,是雙雙失貞的夫妻。

以此為誌。

短短四百字,夏陽讀了幾乎一整個晚上,像他那一年讀普希金的《致大海》似的。

字的表麵意義與潛台詞,欲說還休處,曲折隱晦處。他都一一琢磨了,卻又好像一無所得。

下麵,該怎麼辦呢。

共同的棄絕,在人生的半道上,客氣地互相道別?

抑或是雙方的包容,同謀般苟延殘喘,婚姻將如破碎的鏡子,再也照不出一個完整的麵龐。

辦公樓的物業打電話來催他回家了。是啊,他得回“家”,每個人最後都得回家。

但能不能,等一下呀,等一下再回去……他怎麼回他的那個家?

夏陽軟軟地往外走,軟軟地招了出租車,用似曾相識的動作豎起一根指頭:長虹路侯門賓館。

不是周末,生意有些慘淡的樣子,他很順利地問服務台要了同一間房,他栽在聯防隊員手上的那間房。

今天晚上,他將在那個富有紀念意義的地方獨自度過,他需要蒙起被子好好睡上一大覺,如果能夠不再醒來,他會感天謝地……

3、現在,能夠經常來看林永哲的,除了伊姍,自然就是蔡生生了。

而蔡生生來看他,那情形總是有些古怪的。一個瞎子,因為是完全陌生的環境,不得不被監護人員們攙著,拖拖拉拉地像被挾持的瘸子。他摸索著坐在林永哲對麵,而林永哲則神情輕鬆地略略往後一靠——隻有在生生麵前,他才能再次恢複自嘲的心情:生生呀,你知道嗎?在你麵前,我就特別放鬆,安心,完全不必掩飾。從前就是,現在更是了。太好了,當初能認識你真是太好了。你的眼睛不會用任何表情看我……

蔡生生不敢搭話……他不知道,像林永哲這樣聰明的,或許是早已知曉他眼睛的真相了吧……記得第一次,他大喊著“這位先生請留步”讓林永哲在麵前停下,林永哲當時就質疑過:你既是看不見,怎麼就知道我一定是個先生呢……或許,林永哲從那時開始就知道了吧,他隻是一直沒說,隻是裝著不知,隻是以假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