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水小品 11.白岩洞，一次美麗的旅行
翌日，紅豔豔的朝陽躍上樹冠，萬千條金絲線從葉片的縫隙中流瀉下來，我們向蔥蘢的滿田林海揮手作別，大夥的心緒像飛鳥一樣歡快。當林中傳來三兩聲雲雀的鳴聲時，使人不能不感到，整個山穀都充滿了生命的歡樂。一路上，先賢王安石的話不時在我的腦際縈回：“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倘若當時我們囿於“侖頭”路險，而“隨以怠”、“隨以止”的話。今夜，在我夢的曠野中將是一片空白。有一種境界叫執著。白岩洞之旅，使我領悟到人生中的信念，信念中的人生。
順溪風情
這小鎮，是從南雁蕩山腳下剛剛醒來的順溪，它是一個因水而名的小鎮。你隨意翻開腳下一塊青石板，就能看見下麵會流動著清清山泉。你無論走到這塊土地的哪個角落，都可以聽到汩汩流淌的水聲。水是順溪靈氣之源，以致這裏的陽光也水一樣在皮膚上流淌。
順溪的風情是係在柴擔尖上，在晨曦中一顫一顛風動，吱呀吱呀唱出來的。曲折的山道上，挑擔的、扛竹的山民趕集似的邁著急促的步履，匆匆彙集於山下的街肆。一條狹小的老街立時被琳琅的山貨擠寬了，被迭湧的笑聲拉長了，被攢動的人群鬧歡了。我們到市上采風，那林林總總的農家特產，使人目不暇接。上等的花菇誘人顧盼，鮮嫩的帶有泥土氣味的山筍叫人流涎，還有在竹簍裏晃來晃去的野兔、雉雞、番鴨……吆喝聲、討價聲中，有溫州話、閩南話、佘族話，如果不是老鎮上的人，你一時半刻不一定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麼。一條小街住著操三種方言的居民，這在我們浙南的土地上是比較罕見的。
午後的小鎮卻出奇的靜。隻有潺潺的流水聲和棲止竹蔭的鳥唱。我們從街頭走到街尾，把一條曲折的卵石街叩得橐橐地響，不時引起那坐在低矮的屋簷下編竹筐的做女紅的注目。進小酒館坐一坐，來一杯酒，臨窗觀望，那青瓦生滿了綠苔，牆角爬著青藤，自成一幅淡雅的圖案。人們常說：“青街竹，順溪屋。”這裏的民居富有浙南閩北的獨特風格，建築多木構，二樓外挑，屋簷遠伸，門樓裝飾精細古樸，別有味道。最負盛名的是順溪陳宅古屋，它建於清乾隆年間，係陳氏聚居之外，陳氏兄弟7人，有7座大型民居。這些古屋建築群全部木構，低層多進庭院寬大，樓上樓下環廊相接，簷角呈弧形朝上翹，意象很優雅，很靈動，門、柱不刻意漆畫，皆用樹木本色，自然天成。花窗、雕欄多裝飾花鳥、喜慶等各種鐫刻圖案，充滿了濃鬱的風土人情氣息。
順溪的風情是夕陽導演出來的。在暮色四合的傍晚中，遠近嫋嫋炊煙、周遭綿綿竹影，與在溪中閑遊的水鴨，在埠頭上浣紗的女子，還有斜陽融融、暮靄沉沉的畫眉峰，構成了一幅色調素淡典雅的民俗圖景。
我們住在順溪大橋邊上的一家旅店，溪水正款款地從我的窗前流過。這條蜿蜒的溪流分割了一個縣兩個民族的聚居地，這邊是漢族，那邊是佘族。夏天，光屁股的山娃們在溪灘上到處亂爬，你分不清他們中哪一個是漢族的，哪一個是佘族的。這裏的人並不在意是哪族人，這與他們的生活並不重要，佘民們也早已漢化了。隻是外來客感到奇異，總是溪這邊走走，溪那邊看看。其實，溪的兩岸都是一樣的，叢生著沒入膝蓋的野草，草叢中點綴著無名的野花，還有數也數不清的茂竹修林。躺在南岸聽這溪水嘩嘩流，坐在北岸聽這溪水嘩嘩流，都同樣的美麗動聽。因為空山，因為秀水，這水的聲音也芳香甘甜。起風的時候，每支青竹都傳出一種音韻，豎琴般，悠揚而單純。在蒼茫天地之間的這一角，可以洗脫塵囂，可以梳理紊亂的思緒……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人也覺得年輕。
城市文明好比銜在口中的楊梅糖，既清涼又香甜，但那是一種加工後的香甜，它與我們在鄉間隨意摘下的楊梅有著截然不同的滋味。能在順溪住上一年半載，細細品味那從悠悠歲月裏走來的純樸風情，真好。
滿田聽雨
周六。久違的朝陽掛窗前，一個晴好的旖旎春日。我們一行四人輕車直上滿田，融入萬重翠蓋。在這樣一個禪意幽幽的佳處，邀三五誌同，就一壺香茗，對滿目清嘉，別有一番愜意在心頭。
乍晴還雨時節，欲得太陽出東海走西山，經天劃出一道完整的弧線，真是奢望呐。午間一頓飯工夫，天際何時收春光？晨間的豪放晴空，竟變得天低雲暗，雨意濃烈了。峽穀中忽有一抹又一抹的山嵐，不著邊際地，慢悠悠地沒過林梢，拖過峰腰，白煙橫卷，蠶食著萬頃原野。那一窗的瀟瀟雨幕，相當纏綿，我決計與這空靈的山雨，來個美麗的邂逅，以盡情享受這負離子的沐浴。於是，我獨自踟躇在蜿蜒的羊腸古道上……那亭亭如蓋的森森喬木，好像在默默地為我撐起參天大傘，眼前那透亮的小雨點不經意地落在蒼鬆翠柏上，東一點，西一滴，“滴答”，“滴答”，抑揚頓挫，溫文典雅，仿佛在演奏著小約翰·施特勞斯的《維也納森林的故事》，歡快？的樂聲，把人的心靈淘洗得飄飄渺渺，我感知自己離這紛紛擾擾的塵世很遠很遠了。路過一段蘆葦坡，風？梳雨洗草紛披，？“沙沙”，“沙沙”，聲音很是柔和，很是嬌？羞，此起彼伏，童謠般清越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