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經一片杜鵑林,滿枝的新葉和花兒,被密密的雨絲籠罩著,給人以美?人遲暮?之感。花瓣?上都凝結著一?顆顆晶瑩的水珠,顫影迷離,亂跳珠碎,“咿呀”,“咿呀”流響,滑落花叢間,鑽進泥土裏,相當幽咽。當我闖進密密麻麻的樟樹林時,雨絲已然連成了線,“嘩嘩”,“嘩嘩”地鋪天蓋地傾瀉,倘佯在這幹中有濕的黃綢緞似的土路上,倏爾,有俏皮的雨珠點在我的臉上,燕語鶯聲般向我打著招呼,恰似佳人一低頭的溫柔。那綿綿不斷的雨腳,橫跨百裏青蔥在我頭頂逍遙過,灑下一路的“嘩啦”“嘩啦”聲,和著林間蝸居的鳥兒的“啁啾”聲,珠圓玉潤般,顯得無比空濛清麗。這滿庭的歡歌,宛如天籟之音,蕩滌著紛繁的思緒,我很是受用這樣的意境,心空充盈著從容閑適的感覺。就在我凝神體味間,溪澗裏“訇訇”,“訇訇”的高山流水聲,像萬壑笙鍾,在山穀中龍吟虎嘯,響遏行雲,其恢宏壯闊之勢,令我的心恍若風中的飛絮,在一點一滴融化……
雨,還在下。為了心靈的自由,我渴望自己能幻化成這林間的一星流螢,去感受雨過殘紅,款款飄逸,擁吻泥土的呢喃之音;感受雨後春筍,默默蓄勢,“咧咧”的裂土撥節聲;感受殘雨收,空山靜,霧來風流,重染群峰一遍青的大音希聲;感受雨打梧桐,跳珠濺玉,圓葉翻倒,輕鷗驚散聲;感受雨敲疏竹,婆娑起舞,淅淅瀝瀝抖落一串詩料的搖曳聲;感受滿崗泉聲合,千尋飛瀑掛玉繩的萬鈞雷霆,磅礴於天際的本真妙曲……
斯夜歸夢,千樹萬樹雨花開,一葉葉,一聲聲綻放在心田。
聽春
一個晴好的周六,我靜坐書房,冷不丁抬望眼,案頭那株蘭花啥時吐蕊一星?竟自孤芳自賞,我心一顫,噢!時序已入驚蟄,是該聽春去了。?
從龍垟嶺拾階而上,漸行漸遠春深處,眼前的綽約遊雲悄然濾盡了我身後的車水馬龍,千裏平野展畫屏。過虎豪亭,繞展望亭,穿招風長廊,抵幽幽山穀。我兀自披草靜坐,背倚淨安禪寺,麵朝萬重翠蓋。但見晴髻離離,林坑山如醉,閑雲鎖峰腰。雲漏處,倏爾,有一抹白鷺掠過,那“咿呀”,“咿呀”的清響,劃破了寂寂的空山;山際疊翠處,見依稀流嵐拖動森森喬木,鬆鼠“嘰嘰”騰躍,奔走相慶這堅守嚴寒終得韶光的收獲;井邊汲水處,一畦油菜,花枝正招展,群蜂熱情奔放,“嗡嗡”,“嗡嗡”吟唱,相當舒心;一片蒼蒼竹林,點點喜鵲“嘰喳”,“嘰喳”枝頭歡鬧,曾經北風中嘶啞的啼鳴變得如此清遠而婉轉,撲棱棱雙翼,掩蓋了筍兒“唦唦”的裂土拔節聲,驚動了慵慵懶懶的野樹亂草;山腳一隅有桃花,一枝乍秀,丫兒欹危,嫣然出籬笑,撩撥得鵝黃小蝶頻頻獻情語;澗邊的垂柳,抽梢挺節,縷縷消魂,漪漪對水訴衷情;亭角三二瘦柏,洗盡鉛華,和煙滴露,一樹球果爭俏,相互噌怪誰將春光泄露;那漫不經心的芳草,幾經風梳露洗,已然沉醉茸茸,猶帶三分羞澀,仿佛傾述著這一冬的相思之苦,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喚醒了酣睡於草叢下的蚯蚓、螞蟻、蝸牛……它們在一通噓寒問暖聲中,紛紛抖落潮濕的心事,開始了踏青之旅;隴上老農,躬身揮鋤,一起一落間,“嚓嚓”有聲,頗富節奏,相當悅耳;就在我屏息側耳朦朧之際,驀地,原上傳來一陣陣耕牛“哞哞”,“哞哞”聲,甚是雄渾,古樸,天籟般格外壯闊,我的心旌獵獵搖曳著。
風動了,人靜了,身後的古刹暮鼓起了,伴著嫋嫋炊煙,我信步來歸。南嶺下,斜陽滿樹,陌上杜鵑穿梭如織,“布穀”、“布穀”分外忙碌,我暗想,為了那輪山中朝陽和滿崗生靈,明天還來聽聽。
廊橋尋夢
(一)
為了抖落一身的喧囂,順便提一籃春天回家,在一個濕漉漉的日子,在一個甜絲絲的地方,我靜靜地坐著,聽雨,看飛絮,麵朝北澗橋……
北澗橋位於泗溪鎮,始建於清康熙十三年(1674),是泰順標本式的廊橋。她熔傳統樓台軒榭的建築風格和造橋匠心於一爐,廊屋簷牙高喙,勾心鬥角,橋身則單孔橫跨,缺月欲圓,代表了十七世紀精湛的中國木構建築的傳統價值和營造藝術,被譽為“世上最美麗的廊橋”。
(二)
每天逡巡於鋼筋叢林之間,我的想象的翅膀日益沉重,在城鎮與鄉村生活的時光交錯中,對原野的渴望,對鄉村的張望,對廊橋的守望,讓我的身心注入一份輕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