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92節
深圳1992年和情人鬱達夫。
一位內地某省駐深圳辦事處的朋友,購物時問一個小鋪售貨員收入多少。售貨員說你猜。他心想自己每月收入400多,對方怎麼也比自己多,加一倍吧:“800元。”
“我就值這個錢?”深圳售貨員的回答財大而氣粗,理直而氣壯。不藏富,不裝窮,不示弱,亮出一個不容小視的白我。
一、深圳人的口袋罵總有兩三種錢幣。
一位深圳人在北京的商場購物。
這位同胞望著標價問售貨員:小姐,這上邊標的是人民幣嗎?
小姐瞪大了眼睛問:你是從哪裏來的?
小姐不知道深圳的標價常常有港幣,深圳人的口袋裏常常放著兩三種錢幣。
深圳人到內地,或是內地人到深圳,都可能變成大眼睛。好比內地買鋼琴一般都是為了孩子,深圳買鋼琴不少是為了老人。因為生活富裕了,都想讓老人多過幾年好日子,讓老人彈鋼琴是為了活動手指,以鋼琴代替健身球。
生活好轉了,深圳人一般用帶塑料管的軟包裝飲料待客,免得客人端起消毒了的茶杯還不放心。
二、爸爸魯迅、丈夫朱自清和情人鬱達夫。
2月14日深圳多雨。一個女孩在雨中跑了6家花店。鮮花太貴,超出她的消費能力。但明天是情人節,她一定要給爸爸媽媽買一小束鮮花。她從來不要爸爸媽媽的錢,穿姐姐的舊衣服,隻花自己的壓歲錢。雖然,她爸爸在外邊管很大的錢。
女孩17歲,深圳大學學生。從小在光明華僑畜牧場長大。那時很艱苦,所以她爸爸說還有一點老本吃。如果光聽她說話,可能以為這是個帶奶味的小學生。然而她奶聲奶氣地當著很多人告訴我,她喜歡魯迅、朱自清、鬱達夫。她喜歡魯迅是她爸爸,朱自清是她丈夫,鬱達夫是她情人。
20年前,70年代,深圳沙河的農民一天也就掙一包火柴的錢。安徒生筆下的賣火柴的小姑娘,可以從一根根劃著的火柴中看到她的夢幻,她的希望。但是沙河人從每天一包的火柴中,實在看不到他們的機會。機會在哪裏?沙河所在的深圳灣,對岸就是香港的元明和流浮山,相隔隻有兩海裏。每晚上,香港的燈火向這邊的荒灘展開了燦爛的、迷人的微笑。沙河人連大白天也成群地往香港衝,就是10多歲的孩子也說走就走。治保主任抓住偷渡著就賞以暴力,但後來他自己也偷渡了。1979年秋,民工們下水去撈木料,卻撈到了很多偷渡者的屍骨……這是對剝奪了人們賴以發展的一切機會的極左路線的一種反動、一種抗議。
這裏開始建特區後,從農村招來了一批青年,人們對於自己已經麵臨的、已經獲得的機會未必都能意識到,這些農村青年直覺地感到的是獲得了看電視的機會。這裏的電視機打開就是香港台,一天24小時播映,晚上更有“猛片”(武打片)。下了班要開個會,可是人呢?啊,這個人躲在宿舍床底下——躲過了會,就可以看每天都播的香港的電視連續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