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這幾年一直行好運的趙家,如今難道厄運當頭了?
自從兒子讀書那天起,趙天倫就發誓,無論家裏多窮,都要供兒子上學,上高中、大學;上縣城、到省城、去北京。果然兒子為他爭了氣。兒子上初中、高中、考大學,就像這些年他家責任田裏的莊稼那樣,年年大豐收。有時他也會把兒子這幾年的順利和自然界的現象聯係起來。莊稼豐收,兒子從初中到大學一帆風順。這對於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趙天倫來說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喜事。現在突然傳來不明不白的壞消息,兒子犯了事,他簡直不敢相信。兒子打死人,被關起來了,而且原因不明。邵誌平的話像無頭蒼蠅一樣在趙天倫的大腦中盤旋著,弄得他分不清東西南北了,像挨了一悶棍子!在這一瞬間,趙天倫的心像一下子掉進了無底深淵。
趙天倫突然想到另外一個奇怪的現象,門前那棵棗樹年年大豐收,村民們都說老趙走運了。趙天倫也覺得奇怪,按理說果樹結果是有大年小年的,就是一年豐收一年歉收。而他家的這棵棗樹從兒子小學畢業,十年來怎麼就年年結得那麼多又大又紅的棗兒!可不知為何今年春天棗樹花開的那麼多,眼下看著棗樹上沒幾個棗兒,這棗兒都到哪裏去了呢?趙天倫的心裏雖然也犯嘀咕,可並沒有和自己家裏的什麼事情聯係起來。想到這裏,趙天倫突然間心頭猛地一陣打鼓,那棵棗樹,啊……難道天有不測風雲……
得到兒子這個壞消息時,正是吃中午飯的時候,這頓中午飯老倆口自然連筷子也沒動。
洪支書和邵誌平走了,孟玉花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倒是趙天倫驚恐之後很快冷靜下來了,他的頭腦裏一邊轉著怎麼辦,一邊狠狠地對老伴說:“你……你哭有什麼用?兒子犯了什麼事還沒弄清楚,我不信,我的兒子會……”
趙天倫雖然對老伴這樣吼著,可他心裏卻是擂鼓一樣,這個沒見過世麵誠實的農民心裏清楚,兒子如果犯了一般事,學校絕不會把電話打到鄉裏去的。他的心雖然對老伴這樣說,但是,心裏總是像偷了東西似的,
慢慢地,老伴止住了淚水,說:“咱趕快去看看,兒子到底是犯了什麼事啊!”
“嘿!我兒子……”趙天倫在屋子裏慢慢的移動著腳步,臉上的皺紋繃得光溜的,突然把右手用力一甩,像在牛屁股上猛抽一鞭子,大聲說,“我的兒子不是孬種,嗯,看吧!我才不相信呢!”說著就出了門。
“你去哪裏?”老伴問。
“你別管,我去弄點錢,明天去看兒子。”趙天倫頭也沒回,就出了院子。
秋天的涼風吹進大塘溝,大霧不知何時已褪去,天上幾片淡淡的浮雲,太陽不溫不火地照著。趙天倫剛出院門,影子還留在院門口,突然傳來一聲脆生生的叫聲:
“趙大爺……”
趙天倫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是個長相漂亮的姑娘,再定神一瞧,原來是洪家二姑娘。一時間他忘了洪家二姑娘的名字了,但他知道支書洪有富有兩個女兒,大女兒成家後,聽說在上海開了一個公司,每次回家都開著黑亮亮的小轎車。二女兒和興華是同齡人,中學時也是同學,隻是當年沒考上大學,但是村裏人個個都喜歡這個姑娘,不僅人長的漂亮,心眼也好。在這一瞬間趙天倫不明白,洪支書前腳剛走,怎麼洪姑娘後腳就來了呢?說來也真奇怪,洪有富自打改革開放那年從部隊退伍回來之後,正趕上農村的好形勢,第二年當上了村支書,後來自己還辦了一個飼料廠,賺了不少錢,成了縣鄉頭麵人物。有人背後說,天下的好事不能全給他支書一個人啊!偏偏生了兩個女兒。那年頭國家政策雖然還可以生二胎,可洪支書已經有兩千斤了,老婆又懷了孕,這麼大的事滿不過農村那些女人的眼睛,好家夥,有人告到鄉上去,說村支書帶頭違反計劃生育政策,洪有富當著鄉長、書記的麵說:“我也沒辦法,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什麼辦法都用上了,老婆那小機器就是太靈了!”說得書記、鄉長都大笑起來。但是說歸說,笑歸笑,洪有富還是硬拉著老婆給引了產,誰知引下來的是個男孩。老婆哭了三天,罵得洪有富連家也不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