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幹點兒什麼事,不把老爺子哄轉了行嗎?中國還是老爺子們的天下。”這也是他對我說的。
我得承認,這又是實話。可惜我不想“幹點兒什麼事”,更沒那個癮在老爺子麵前裝王八蛋。不然,從我哥這兒倒能學到不少糊弄老爺子們的訣竅。
“用現今時髦點兒的說法吧,這麼著,老爺子更得把你‘扶上馬,送一程’啦!”我又朝那盒花蛋糕看了一眼,笑著。
“我知道我在你眼裏不是個東西。”我哥滿不在乎地嘻嘻笑起來,“可你這一套也算不得什麼英雄。中國人要是都像你,也早亡國啦。”
“沒錯兒。咱們倆都不是東西。”我說。
我們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都笑了。我不知道他在笑的時候想到了什麼,我隻是覺得他笑得開心透了,隻有厚顏無恥的人才能在這麼一句話麵前發出這樣的笑。我雖然也在笑著,在他的笑聲麵前卻感到一種自卑。因為一邊笑著,一邊覺得自己的鼻子裏、嗓子眼兒裏有一股熱烘烘的、酸酸的東西漾上來。
他吃完飯就走了,我也正盼著他走。他一出門,我就到臥室找老太太要錢去了。
“嘖嘖嘖,你呀你呀!”老太太的反應是預料之中的。她當然少不了拿出責怪的口氣叨嘮幾句,可更多的的確是有點兒興奮。不過,讓人心裏起急的是,接下來她開始東一句、西一句地和我閑扯,就是不開抽屜給我拿錢。我真疑心她是不是故意耗時間,等老爺子回來。
“媽,要是方便,快點兒把錢給我,我還打算今晚給都都送去哪。”我實在忍不住了,好在又找著了一個借口。
“瞧你!”她看了一眼掛鍾,“再急,也得等明天早上上銀行取吧?”
我沒詞兒了。明天?八個明天都行!可我他娘的早看出她要算計我什麼啦。
“好吧。”想了想,我說,“那把存折給我,明天我自己去取算啦。”
老太太猶豫了一下,把存折找出來,遞給了我。我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老爺子是十點多鍾回來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吱吱”響著。他接了個電話,又到盥洗間去洗澡。洗澡出來,老太太和他在客廳裏嘀嘀咕咕。
本來,回到房間裏,把存折放桌上,這心裏已經踏實了。說實在的,甚至還有點兒得意。靠在被子垛上,看《風流女皇》看得挺上勁兒,這時候外麵就傳來老太太和老爺子嘀咕的聲音。我簡直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了一種不妙的預感,飛快地把書扔到桌上,脫衣,鋪被,關燈。
我的手拽著燈繩正要拉的時候,老爺子來了。我把手鬆開了。
老爺子穿著白底藍條的睡衣睡褲,腳下趿拉著拖鞋,身子幾乎把房間的門堵嚴了。他麵無表情,手裏捏著一遝鈔票。
“森森,爸爸這兒正好有現錢!”在他身後,傳過來老太太的聲音。
“夠嗎?”
“夠了。”
這回他倒沒廢話,趿拉著拖鞋,沙沙沙,走了。
“森森,這麼晚了,就別給都都送去啦,明天再說吧!”
老太太笑眯眯地走進來,幫我抻了抻床單,拿起《風流女皇》翻了翻,又幫我把燈繩拉了。臨關門的時候,她又衝我說:“好好睡吧。”
睡個屁,我到底讓你給算計啦!
這倒還在其次。要命的是,我又一次在老爺子麵前“栽”了。“栽”得可真他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