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7.走在煙花散盡的街道上
8月24日子夜，走在煙花散盡的街道上。
先是發現了北新華街一家飯館的門前有不少人聚集，原來老板已經把電視機擺到大街邊，人行道上還散放著椅子、馬紮，三三兩兩的人們仿佛還沉浸在閉幕式的狂歡之中。電視屏幕已經切換到了倫敦，那裏正為自己開始了第30屆奧運的籌備而欣喜。
兩個邊看電視邊喝酒的小夥子在爭論“無與倫比”是啥意思，一個說就是“倫敦”沒法比的意思，一個說你純粹是胡扯，人家報上都登了，羅格說的，對北京奧運會，再說“最好的一屆”太俗，人家得找一個新詞兒，“無與倫比”就是新詞！
其實我聽得出來，那歪批者不是不懂，成心抬杠享受這快樂才是本意。很快他又從陳中被改判的事件中找出了話題，說其實陳中完全可以不接受改判，因為在場的主裁判和幾個邊裁合議，已經判過一次，認定陳中獲勝。後來英國隊申訴，其實也就是申訴而已，按照規矩，沒戲。可中國跆協覺得還是應該顧全大局、尊重事實，這就把陳中委屈啦！陳中被改判的事，我下午在網上看到了，大抵就是這樣。可這小夥子總結得有意思：“啥叫冠軍的範兒？孔夫子說啦，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誌也！真是這麼著上去當了冠軍，也跌份兒！咱服從，這就叫真冠軍的範兒！”
聽他這一套，這位不可能把“無與倫比”誤讀至此。
奧運會，你給北京的爺們兒留下了多少說古論今、談天說地的話題？
離開北新華街，走到六部口，發現從天安門方向走來的人越來越多了，有低聲私語的情侶，也有歡歡樂樂的一家人，不少人手裏拿著小小的國旗和五環旗，有人臉上還畫得花花綠綠，一看便可知，這是剛剛到天安門看完禮花的人們。迎著人流朝廣場走，覺得自己有些不合時宜，就跟電影散場了，你還硬往劇院裏走一樣。比我更不合時宜的是一個老太太，不僅是逆著人流走，而且還步履蹣跚。顯然這位“彈弦子”了，康複鍛煉呢，旁邊陪著一個，是兒子還是女婿？我小心翼翼地從他們身邊超過去，抬頭發現還有一個人等在前麵——是女兒還是兒媳？手扶著一輛醫用的推車，朝老太太這邊張望，虛位以待。那女子很漂亮，美在唇紅齒白，更美在那雙明眸，亮晶晶的旁無他顧，似乎隻對不遠處的媽媽或婆婆抱著欣喜的期待……
我知道，在北京的廣場上、公園裏，這一幕並不罕見。但在奧運圓滿閉幕的夜色中，在喜滋滋樂融融的人流裏，如此頑強的前行者和她孝順的兒女們，給我帶來的感動似乎別有一番滋味。
又一次令我心頭一動的，是聚集在國家大劇院西街南端的清洗車的長陣。走到這裏我先被它們首尾相銜排列待命的氣勢嚇了一跳：初始以為發生了什麼事，隨即明白它們在等禮花碎屑被清掃出來，開將過去，對地麵開始一場氣勢宏大的清洗。
有多少人在為美麗的北京和美麗的奧運徹夜難眠。
煙花散盡了，感動卻還在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