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二(1 / 3)

第十五章 二

“老胖,應該給咱們的小屋起個名字。”何小竹說。

金文起想了想:“就叫‘愛月小巢’吧。”

何小竹笑著說:“是不是有些媚俗了?”

金文起說:“我是取‘皎潔而永恒’之義,與風月類的意思無關。”

“皎潔而永恒”,何小竹叨念著,感到它的含義既美好又吉利,就同意了。

那張水席鋪在床上,顯得既精致又清爽;雖然那是一張事實上的歡喜床,但因了它,也毫無淫樂味道。

對何小竹的細心,金文起平添了一絲敬意。

他用眉筆描的那張朱熹像,被何小竹貼在床頭,顯得極為怪異。

他不禁笑出聲來。

“朱熹可是程朱理學的創始人之一,他們主張‘存天理,滅人欲’,是禁欲主義的代表人物,與愛情的快樂背道而馳啊。”

聽金文起這麼一說,何小竹也笑出聲來:“我真沒想到這一點,我隻是把這張畫當成我們愛情的見證而已。”

“其實,朱熹他是瞎掰,男女性愛,是神諭,是上帝的旨意,是生命的自然律,不可抗拒,更不可褻瀆。他很可笑。”金文起引用了安曼說過的話。

“不過,他的理論也有合理的成分,人們是應該有必要的節製,肉欲往往會催眠了精神,對愛情也是有害的。”何小竹說。

金文起很同意她的觀點。他想到了在長沙時的朱文和周憫,那麼一小會兒工夫,還要做一次“作業”,愛得不能說不熱烈了,但不到兩天的時間,愛情竟煙消雲散了。所以,在情人之間,隻有肉欲真的不成。

何小竹問:“老胖,咱們在家裏的時候開不開夥?”

她的意思是他們相聚的時候做不做飯。

金文起說:“我看不開夥好,煙熏火燎的,一點情調都沒有。”

在金文起的意識中,以前在何小竹姨媽家裏開夥,是一種新鮮體驗,更能增加愛情的浪漫。但他們今天已經像夫妻一樣住在一起了,再穿梭於廚灶間,便過於家常了,時間久了,她何小竹不成了齊玉文第二了嗎。

何小竹說:“我看不開夥不好,好像咱們來這裏就是為了上床似的,對精神的培養不利。”

“那就開夥。”

金文起感到,愛情這東西事兒還是蠻多的,真得悉心嗬護。

吃過晚飯,何小竹斜倚在枕頭上看書,女性的曲線起伏著,讓金文起感動不已。他覺得,女人跟女人真是不一樣,眼前的何小竹雖然也變得很家常了,但女性的美好反而更透徹了。

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深情地撫摸那美好的曲線。

何小竹癢得直笑:“老胖,你幹點兒正經事好不好,你讓人家連書都看不好。”

金文起就隻好來到從地攤上廉價買來的窄窄的書桌旁,追錄他的長沙筆記。

“小竹,長沙街頭那五元一檔的小吃,都哪四種菜?”他問。

“才剛離開幾天,就記不得了?瞧咱們老胖的記性。”何小竹笑著揶揄道。

“我不就顧了看你了嗎。你沒聽人家說,在戀愛中的男人智商都特別低。”金文起孩子似的笑笑。

何小竹就很有興致地幫他回憶—— 一碟尖椒臘肉,一碟肉炒酸菜,一碟酸辣粉,一碟涼拌幹子。

金文起很幸福地看著何小竹回憶,筆尖兒卻沉睡著。

“你為什麼不記?”何小竹問。

金文起把筆記本朝她晃晃:“其實我早就記下來了,隻是想跟你說說話。”

“都有孩子的人了,還那麼調皮!”

“男人在愛的女人麵前,永遠也長不大。當他有了長大的跡象了,也就要離開她了。”

“要真是那樣,你還是別長大吧。”何小竹很嚴肅地說。

讀了一陣子書,何小竹主動對金文起說:“老胖,打擾會兒,我要跟你討論個問題。”

“什麼問題?”

“這個問題在我腦子裏存了好久。詩人顧城殺了英兒,之後自殺,你說顧城毀滅的根源是什麼?”

金文起先是一愣,後怔怔地看著何小竹:“你怎麼想起顧城了?”想了想後說:“我看是他的泛精神化。”

金文起繼續闡述——

“比如他對愛情。本來愛情既是精神的又是世俗的,也就是又是肉體的。可他把愛情變成了一種宗教,把女人尊崇成‘神’,所以,他就得不到正常的愛情生活。他的愛情不是享受,而是苦役。為什麼英兒最終離開他?因為英兒從顧城身上從來沒有得到過男歡女愛的感覺。他對性很壓抑,性對他來說是一件很羞恥的事。做愛時非常緊張,做完後又很後悔,便匆匆忙地做愛又匆匆忙地逃走。英兒勸他放鬆一些,也無濟於事,甚至緊張得暈倒在地。這對女人的打擊是巨大的,愛情中的女人,精神和肉體是一致的,也是很看重快感享受的。既然你那麼壓抑,既然你那麼痛苦,就不如選擇逃離。所以,英兒的出走是可以理解的,她不是背叛,而是解救。然而謝燁就不同,她充當了顧城母親的角色,是他的保護神,是以自己的扭曲而遷就了他。英兒走後,顧城在外在的打擊中有了一定的覺悟,感到謝燁既保護了他又戕害了他,因為沒有引導他走上人間的正途,使他在現實麵前失去了生存的能力和意義,在絕望中,他隻能走上殺人和自殺的道路。”

“所以,要想真正得到女人的愛情,敬重她是必要的,但是千萬不要把她神化、聖化,首先要攻擊她的肉體,然後再征服她的精神。最好是來它個兩麵夾擊。”金文起涎笑著說。

“老胖,你這個人可真壞啊,你對人家是不是早有預謀,先來個攻擊,後來個征服,再來個兩麵夾擊?”何小竹驚問道。

金文起覺得自己可能是掉到何小竹美麗的陷阱裏去了,就變得猶豫起來,謹慎地選擇著自己要用的詞彙。

看到金文起沉吟的樣子,何小竹催促道:“老胖,我們都到如此地步了,你能不能跟我說幾句真話?求你了。”

金文起感到,他的回答是一個關鍵時刻的發言,關係到他感情生活的成色,兒戲不得。

他平靜地說:“小竹,我是要對你講真話,為了我們的愛情,我不能不對你講真話。”

他說:“最初,是你超凡脫俗的魅力把我吸引了,在你之前,我從來沒遇到過像你這樣令人怦然心動的女性,一種男性的本能使我想得到你。當擁有了你的身體之後,你的善解人意,你的溫柔嫵媚,你的精致清爽,深深感動了我,使我的心靈得到了巨大的撫慰,我感到你就是我的另一半,我便真的愛上了你。特別是這次長沙之行,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愛你的深度,我已經離不開你了!”

說到後來,金文起有些哽咽了。

何小竹深深地歎息著,說:“老胖,我相信你說的話,因為這也是我的感覺,而且我的感覺還告訴我,我也深深愛上了你,願意跟你就這樣走下去了——雖然前途很渺茫,但我已經管不住自己了。”

話說至此,何小竹已淚流滿麵。

金文起覺得,此時說什麼也是多餘的,便默默地跪了下去。

“我的心肝,我不是顧城式的崇拜,而是一種愛的敬重。我珍惜你!”

何小竹撫弄著金文起的頭發:“老胖,你應該珍惜我,一個女孩子能選擇了這一步,你知道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她將失去婚姻、名譽、自尊,甚至內心的自由和身體的健康。然而愛情啊,多麼溫柔神聖的字眼兒啊!有多麼不可抗拒的品質啊!像羅網一樣誘人,像燈火一樣吸引,我是不由自主地走向她啊,不勞你的蓄謀與牽引。所以,親愛的,你別害怕,不用你背什麼罪名和責任,我何小竹是自願獻身!”

她快樂地哭泣起來。

金文起被震撼了,他捧起了她的腳,吮遍了那十個趾頭,一直到兩顆腳踝。

然而,那是多麼秀美的腳踝啊!

那是他們愛情啟程的地方。

他像病了一樣久久地偎在那裏,感恩的淚大顆大顆地滴在上邊。他感到,女人的心抽搐了一下,然後,像花朵一樣,舒展開了。

精神的感動平息之後,自然就是肉體之愛。

他輕輕地褪去何小竹身上的衣服,把她光潤地供奉在水席之上,他要行他們愛情的大禮。

然而,何小竹卻說:“不行啊老胖,我那裏不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