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三
何小竹的話，讓金文起難過了好幾天。
他感到再好的女人也改變不了易變的天性，如果再拖下去，很可能失去她。而現在的他，已經不能失去她了：與齊玉文鬧到了這種程度，回歸已經是件很尷尬的事，不僅僅有礙自尊，更主要的是他不可能再有正常的健康的發自心扉的情感生活，等待他的將是純粹傳統意義上的過日子。這對感情豐富的金文起來說，是難以想象、難以承受的。在何小竹這方麵，不僅僅是因為對他的艱難付出，使他有了履行道義責任的衝動；更重要的是，他的性別角色的覺醒，使他感到男人這一輩子必須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另一半，否則就真的白活了。跟何小竹漫長的情感曆程，使他欣喜地確認，何小竹就是他的另一半！求索不得，認命；得而再失，不甘。因此，他決不能失去她，他在緊張地尋找對策。
那個萬全之計怎麼也找不到，他痛苦地合上了眼。
這時，他聽到門外有人說話。
“你們金局長在不在？”一個熟悉的聲音。
“可能在吧，我給您敲敲門。”是陸小可的聲音。
“還敲什麼門，又不是外人。”
話音未落，門就開了，是李一凡。
金文起喜出望外，不禁站了起來。
“金文起你的氣色很好，日子一定過得很滋潤。”李一凡爽快地說。
“不是的，整天忙得焦頭爛額，哪裏談得上滋潤。”金文起笑著說。
陸小可給李一凡沏上水，說一聲“老局長您慢用”，就知趣地出去了。
陸小可一出門，李一凡就說：“就陸小可這麼個小妖精你也給提了個副主任，你真是一介書生。現在再小的官位都是資源成本，你應該給一個有用的人。”
金文起一笑：“誰讓你老不給指點，我這是摸著石頭過河。”
李一凡搖搖頭：“你是應該經常向我谘詢谘詢，不然你這個局長當不好。”
“現在當得就很累，真想出去透透氣兒。”
“就檔案局這個小地方還累著人了，你是不會擺布。”李一凡喝了一口水，言猶未盡，說：“這官場裏有兩種人：一種人當辦事員時輕鬆，當科長時也輕鬆，當了局長還輕鬆；一種人則是當辦事員時就忙，當科長了也忙，當了局長就更忙。事兒都是那點兒事兒，可表現就大不相同，前者是有事閑，後者是無事忙。不僅僅在於水平，關鍵在於擺布，要拿得起來放得下，別把自己太當事兒——不就一個小小的局長嗎，大不了我不當還不成？你一沒了顧慮，事兒就辦得輕鬆了。”
李一凡所說真是高論，讓金文起大為佩服：“我真少不了你這個朋友。”
“現在新朋友不好交，都是一種利用關係，沒有真感情；還是老朋友，知根知底，好說心裏話。”李一凡感慨道。
“你說得一點兒沒錯，我就是心累，沒處說心裏話。”金文起憂鬱地說。
“都他媽的一樣，我今天就是為心裏事而來。”
“什麼心事兒？”金文起問。
“詳細的先不跟你說，隻是請你犧牲一下晚上的時間，跟我出去一趟，咱們到酒桌上談。”李一凡說。
李一凡就像他的恩師，金文起不能拒絕，何況他自己也鬱悶得不成，很想發泄一下，便十分爽快地說：“那麼客氣幹嗎，你說讓我上哪兒就上哪兒。”
李一凡把茶杯往茶幾上一蹾，“夠朋友！”然後他又對金文起說：“晚上放你的司機走，你坐我的車。”
一切談妥了，李一凡就先辦事去了。
晚上下班金文起一出大門，就見到了李一凡那輛白色的別克轎車靜靜地停在那裏，他心中一動：可能有李京。
李一凡從後車窗裏向他招手，驗證了他的猜測。
上車之後，沒用李一凡介紹，李京本人已大大方方地與金文起搭上了腔：“金老師，您好，我叫李京。”
金文起連忙答道：“知道，知道。”他覺得他們好像早就熟悉了。
李一凡見狀，得意地笑了：“文起啊，這世上就兩種人讓你快樂，一是情人，二是朋友，哈哈……”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公路上，李京的車技很好，開車的姿勢很美，不禁讓金文起想到香車美人的境界。這兩種東西李一凡都有了，他跟上了時尚。金文起竟憂鬱起來。
李一凡說：“文起，你先陪我到馬雲的父母家去一趟，然後再到惠賓樓吃飯，那裏有個海鮮檔，生猛之物都有。”
金文起感到這趟差事很特別，但當著李京的麵他隻好說：“隨你。”
到了目的地，李一凡對李京說：“你直接把車開到惠賓樓去吧，訂個單間，我和金局長辦完事打車去。”
進了馬雲父母家，發現已聚滿了一屋子的人，馬雲和她的父母在沙發上坐著，她的幾個弟弟和弟媳，還有李一凡的兒子站著。有一種嚴陣以待的緊張氣氛。
馬雲見了金文起勉強地堆出笑臉，說：“金局長，對不起了，我們家的地方小，也就不讓您坐了。”
金文起覺察到了其中的敵意，連忙說：“沒關係。”
李一凡堆著笑臉朝馬雲的父母點點頭：“我和馬雲的事兒您二老想必都知道了，情況就是那樣，我主意已定，也沒什麼可以挽回的了，您二老有什麼說的，有什麼需要我辦的，就吩咐，好歹是疼過我一場，即使跟馬雲分開了，我也會像親兒子一樣孝敬您二老的。”
馬雲的父親因為是區裏的老領導，有很儒雅的風度，他輕輕地擺一擺手：“一凡啊，什麼事都要權衡個利弊，你在機關裏這麼多年，也是有經驗的幹部，回頭我跟區裏領導說說，可以扶扶正，你不能不珍惜你的政治生命。”
“多謝您老栽培。”李一凡躬躬身子。
“可是，一個黨員幹部要是整天在女人身上動心思，是不會有什麼大出息的。”
“您說得對，我沒出息，我沒出息。”
“那你就應該知錯就改，浪子回頭金不換，會比以前更有作為。”
“我改不了了，我的魂兒已經被勾走了。”
“你！”老人家站了起來，渾身顫抖著。
馬雲趕緊去扶：“爸，您千萬別生氣，注意您的心髒。”
老頭兒猛地推了馬雲一把：“連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還有什麼臉說話，孽障！”
馬雲撲倒在沙發上哭了起來。
金文起心頭一震：這可不是原來的馬雲。
李一凡的嶽母也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她對李一凡說：“他姐夫啊，雲兒的脾氣是倔了點兒，讓你吃了不少苦，但她心眼兒不壞，隻要把脾氣改了，還是個能幹的媳婦。在這方麵我們全家都幫著你，不信她就改不了。不過，你也不要得理不讓人，一切都朝著好處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