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三(2 / 3)

李一凡涎笑著說:“您老也別說了,馬雲她沒錯,一切都是我沒理,是我變心了,在這兒,我給您賠不是了。”說著竟真的跪下了,弄得老太太不知所措,直呼馬雲。

馬雲擦了一把眼淚,說:“媽,你別管他,他最會演戲。”

李一凡就在那裏跪著,眼神很淒迷。

馬雲的一個弟弟說:“你瞧他那個德行,真是會裝蒜。”

李一凡感到很委屈,說:“兄弟,我哪兒敢裝蒜,我是真心實意。”

“住口吧您哪,這哪裏是你說話的地方。”那個小兄弟說。

看著李一凡久久地在地上跪著,金文起感到很尷尬,而馬雲的娘家人竟沒有一個給台階的,就鬥膽說道:“無論如何也得讓人站起來說話啊。”

馬雲的另一個弟弟說:“他是我們家喂養的一條狗,喂得太肥了,讓站也站不起來了。”

金文起瞠目結舌。

李一凡說:“文起,你甭管,是我自己願意跪的,與他們無關。”

馬雲的父親終於發話了:“讓他起來。”

李一凡像沒聽到似的,依然在地上跪著。這激怒了馬雲剛才說話的那個弟弟,他踢了李一凡一腳:“這不是在你們家裏,少在這兒裝蒜。”

李一凡悻悻地站了起來,說:“諸位,我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我跟馬雲是不可挽回了,就多有得罪了。但我李一凡不會忘記你們對我的恩情,我會知恩圖報的,以後你們誰找到我的頭上,我都會盡力幫忙。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告辭了。”

馬雲的兩個弟弟一起堵在門邊:“等等,你就這麼走了,我姐姐怎麼辦?你把她弄成這個樣子,誰還要她,你也想得太簡單了吧!”

李一凡一笑,從兜裏掏出來一個存折,放到馬雲麵前:“這是三十六萬塊,就權當是給你的青春損失費吧。從今天開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咱們誰也別跟誰過不去。”

金文起感到震驚,李一凡居然能一下子拿出那麼多錢!

馬雲徹底明白了,她是再也留不住李一凡了,便綿軟地癱在了地上,對她的弟弟們說:“你們要給姐姐做主啊!”

她的一個弟弟對李一凡說:“你是一個大貪汙犯,我們要把你告上法庭。”

李一凡笑著說:“兄弟,這沒用,我這是合法收入,如果你對你姐姐好一點兒,她沒準會分你點兒。”

“怪不得你跟那小婊子開公司,你早就留著這一手。”

“請你放尊重一些,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允許你侮辱無辜者!”

“她還無辜?像她那樣的我見多了,跟街頭拉客的雞沒什麼兩樣!”

“怪不得你姐姐這麼不幸,原來出了你們這麼一群混蛋!”

金文起感到,李一凡有點兒故意激怒他們。

果然馬雲的一個弟妹發話了:“你們怎麼這麼沒有血性,讓一個混蛋在咱們家撒潑,揍他。”

話音未落,早已義憤填膺的馬家兒女已大打出手。他們終於找到了一個痛快的發泄渠道,豈能把他輕易放走呢。

李一凡任他們廝打著,不做絲毫反抗。

金文起再也看不下去了,上前阻攔。

“你他媽的和他是一丘之貉,少在這兒充什麼正人君子!”馬雲的弟妹罵道。

李一凡說:“文起,這是我的私事,你甭管。”

馬家人就更肆無忌憚了,不僅男人上手,女人也上手。金文起感到,他們並不是在為馬雲伸張正義,而是在一種陰暗心理支配下為他們自己。因為李一凡不僅泡蜜,而且有錢。

不久,李一凡就被打得渾身是血,像狗一樣趴在地上不動了。

金文起看了看李一凡的兒子,他的兒子竟無動於衷。倒是馬雲動了一下,被她的母親摁住了。

在眾人的詫異中,李一凡動了動,他低聲說:“文起,扶我起來,咱們走。”

在出租車上,金文起問:“我送你去哪兒?”

李一凡說:“當然是去惠賓樓。”

“你都成了這個樣子,誰還有心喝你的酒?”

“你必須喝,這是我的慶功酒。”

扶他進了單間,李京刷地就淚流滿麵了,她抱著李一凡那顆腫大了的頭,哭著說:“一凡,我的心肝,我的良人,我怎麼才能報答你呢?!”情動於衷,旁若無人。

“京京,快給金局長倒酒。”

金文起看著杯中的酒,他想從酒中看到自己的麵容,然而酒太清澈了,沒有成像的可能。他無心喝酒,抬頭看著眼前這一對情人。李京用巾帕蘸著酒給李一凡擦拭臉上手上的血漬,李一凡就那麼靜靜地承受著,好像他的傷口不疼。李京掛滿淚水的臉,是那麼蒼白,楚楚動人。

他覺得自己呆在這裏純屬多餘,便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

“文起,你給我好好坐下,咱們喝他個一醉方休。”李一凡說道。

酒真是可以安神。當兩杯酒下肚之後,兩個人竟可以平靜交談了。

李一凡對金文起說:“我今天就是把自己送上去挨打的,請你跟我去,就是給自己找個證人。”

見金文起驚愕的樣子,李一凡解釋說:“道理很簡單,在他們明確知道她再也不會使我回心轉意而擁有我時,她必須差使他的兄弟甚至是所有親屬來羞辱我、痛打我一場。他們這樣做,與其說是最後的反抗或拯救,還不如說是一種姿態,是為了維護她本人和她所在家庭的榮譽而戰。那麼,我必須坦然地接受他們的侮辱和痛打,送給他們一個心理平衡的機會。從這以後,我就真的獲得了自由,我的幸福生活就順理成章地開始了。”

事情發生後不久,李一凡順利地辦理了離婚手續。

當他聽到要被免職的消息之後,主動辭去了建委副主任的職務,專心跟李京一起辦公司去了。再不久他們在最豪華的小區買了一套二百三十平方米的樓房,悄悄地結了婚,如願以償地過起了夫唱婦隨、琴瑟相和的幸福生活。李京出落得越發動人了,李一凡也顯得更年輕了;但是他們的朋友卻越來越少了,因為他們過得太如意了,讓朋友們心生嫉妒。

從李一凡那裏,金文起得到了啟示,他覺得自己的離婚方式太陳舊太笨拙了,他於是改變了策略。

回到家,他不再提離婚的事。相應地,他也一改不跟她同桌吃飯,不跟她同居的做法;既跟她同桌而食,也跟她同床而眠。但是,他一言不發。

在飯桌上,金文起陰沉著臉子,旁若無人地盯著碗裏的飯,齊玉文試探著說了兩句刺激的話,竟也得不到回聲,便頓覺比對手矮了半截,羞惱之下,也沉默了,便隻能聽到各自的咀嚼之聲——齊玉文的瑣碎,金文起的粗切。他們都覺得對方的聲音很粗俗,很不可容忍,但是,又誰也不能指責誰。因為夫妻間的指責,是感情相通時的一種權利,而現在他們已經無話可說了,就像兩個生人一樣,失去了指責別人的資格。他們的心裏就都很煩。金文起煩得自覺,齊玉文煩得被動,她的心受到了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