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變糊塗為光榮(1 / 3)

靈芝和玉生訂過婚,有翼和天成革了命的第二天(九月二十號)又是個休息日,上午又是在旗杆院前院搭起台開大會。

早飯以後,大家正陸續往旗杆院走的時候,幹部們照例在北房裏作開會的準備。

這天負責布置會場的是靈芝。靈芝參加這次布置工作的心情和以前不同——因為休息日是社裏的製度,社外人隻是自由參加,上次她還是社裏用玉梅換來幫忙的工,這次她爹已經入了社,她又和玉生訂了婚,娘家婆家都成了社裏的人,她便感覺到她是主人,別人也覺得她不止是會計,而且是社裏的秘書。

台後的布幕中間,並排掛著一張畫和一張表——畫還是老梁的三張畫中的第二張,準備講到開渠問題說明地點時候用;表是說明近十天來擴社成績的,是靈芝製的,為了讓遠處也看得見藝術創造規律有所涉及。為文汪洋恣肆,想象豐富,頗有藝,隻寫了幾行大字,說明戶口、土地、牲畜等和原來的比較數字。

先到的人們,一方麵等著別人,一方麵個別地念著“……原五十戶、增七十一戶、共一百二十一戶……原七百二十畝、增一千二百一十五畝、共一千九百三十五畝……原五十八頭、增……”

一會,人到得差不多了。有人問靈芝說:“怎麼還不開會?”靈芝告他們說因為魏占奎到縣裏去取個重要的東西還沒有回來。靈芝問八音會的人都來了沒有,有人告她說隻缺個打鼓的。打鼓的就是外號叫“使不得”的王申老漢。靈芝又問王申的孩子接喜,接喜說:“他身上有點不得勁,不會來了。”另外有知道情況的人說:“有什麼不得勁?還是思想上的毛病!”靈芝說:“思想上沒有什麼吧?他已經報名入社了!”又有人說:“就是因為那個才有了毛病!”靈芝把他們的話反映給在北房裏開會的幹部們,金生和張永清都忙著跑到台上來問,才問明了毛病出在張永清身上。

原來十號以後,參加在溝口那個小組裏討論擴社問題的幹部是張永清。有個晚上,王申老漢說他不願意和大家攪在一塊做活,張永清說:“組織起來走社會主義道路是毛主席的號召。要是不響應這個號召,就是想走蔣介石路線。”到了報名時候,王申老漢還是報了,不過報過以後又向別人說:“我報名是我的自願,你們可不要以為我的思想是張永清給打通了的!全社的人要都是他的話,我死也不入!我就要看他怎麼把我和蔣介石那個王八蛋拉在一起!”

問明情況之後,金生埋怨張永清說:“你怎麼又拿大炮崩起人來了?是光崩著了這位老人家呀,還是也崩著別人了?”沒有等他回答,溝口那些人說:“沒有崩著別人,因為別人表明態度在前!”張永清說:“這我完全沒有想到!我得罪了人家還是我自己請他去!”說著就要下台。金生說:“你不要去了!咱們還有要緊事要談!我替你找個人去,等請來了你給老漢賠個情!”他向台下問:“我爹來了沒有?”寶全老漢從團在一塊吸煙的幾個老漢中間站起來說:“來了!”金生便要求他替張永清去請王申老漢去,別人也都說他去了管保請得來。寶全老漢去了。

金生和永清正要返回去,有翼站起來說:“現在還能不能報名入社呢?”金生說:“當然可以!你們家也願意入了嗎?”“不!光我入!我就要和家裏分開了!”金生看見有餘也在場,就問有餘說:“有餘!怎麼樣?你們已經決定要分了嗎?”有餘無可奈何地看了有翼一眼說:“唉!分就分吧!到了這種出事故的時候了!”金生說:“你們分家的事我不太了解,不過我可以告你說社裏的規矩:在每年春耕以前,不論誰想加入,社是不關門的!”

小反倒袁丁未站起來說:“我也要報名!我的思想也打通了!”金生也說可以,滿喜喊了一聲“不要!”金生向滿喜說:“應該說歡迎,怎麼說不要呢!”滿喜說:“他昨天把他的驢賣了!”永清說:“那自然不行了!”金生說:“本來到銀行貸款買牲口也跟把你的牲口給你作價出息一樣,隻是你既然這樣做,就證明你不信任社。要收一個不信任社的社員,對社說來是不起好作用的!遲一遲等你的思想真正打通了再說吧!”有人說:“遲遲也不行!想入社他再買回個驢來!”又有人說:“把驢價交出來也行!”小反倒說:“把驢價交出來也可以!一百萬塊錢原封未動一個也沒有花!”範登高說:“一百萬?閉住眼睛也賣它一百五十萬!”小反倒說:“不不不!真是一百萬!稅款收據還在我身上!”滿喜說:“你就白送人吧還怕沒有人要?”登高問:“賣給誰了?”小反倒說:“買主我也認不得!有餘他舅舅給找的主!”有人說:“老牙行又該過一過年了!”金生說:“這樣吧:你的思想要是真通了,賣了一百萬就繳一百萬也行!反正交多少就給你按多少出利!”小反倒兩眼瞪著天不說話了。滿喜又問他說:“想什麼?五十萬塊錢隻當放了花炮了!要入社,少得上五十萬本錢的利息;要不入,再貼上五十萬還買不回那麼一個驢來?”別的人都亂說:“放花炮還能聽聽、看看”,“要賣給我我出一百六十萬”,“小反倒不會再去反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