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啥名兒?
張麗婭。
她和你一塊兒到河灘裏去幹啥?
我著急地說,不是說過了嗎?我帶著葉子在那兒玩,和她碰上了。
娘笑了,父親也跟著笑。如果不是天黑,他們一定會看到我已經漲得滿臉通紅。我得承認娘和父親很精明,他們知道我沒把全部實情說出來。可我隻能這麼說。都是葉子這丫頭惹的禍。我把她帶在身邊本來是為了不讓媽媽起疑心,可沒料到一個四歲的小丫頭竟那麼多嘴。一回家就說,我們到河邊去玩了。哥哥和一個姐姐坐在葦子叢裏。更糟糕的是,母親不但知道我和張麗婭在河邊約會,她還看到了她寫給我的信。是個窄窄的紙條,我看過以後沒舍得扔掉,把它夾在數學課本裏。沒想到母親偷翻我的書包。我和她大吵一架,把門一摔就走了。
“孩兒,你馬上該考高中了吧?這時候可不能分心哪!”
父親的話和母親的話一模一樣,好像商量過似的。
娘不以為然,她甚至還有點高興。孩兒長大了,女孩子喜歡他,有啥錯?
爸,我不回去了。我想跟你們在一起。
話一說出來,娘和父親都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娘說,那是你親媽,她管你是為你好。不能為一點小事就說這樣話。
“我用稻草給你打了一個地鋪。這地方沒有稿薦。咱們家鄉的稿薦多方便!
“你躺下就睡著了。勾著頭,蜷著腿,胳膊壓在被子上。看你這副睡相,我很想伸手去摸摸你。恍惚間,我想不起你是怎麼長大的?在你長大的過程中我在幹什麼?我關心過你?照顧過你?留意過你嗎?‘眼看四十歲的人了,你怎麼還像個孩子?’你娘常用這話取笑我。我不知道她說得對不對,我從沒想過這三四十年是怎麼過來的。好像直到現在我還是剛從興隆鋪逃婚出來,在流亡路上盲目奔走的那個愣小子。我幹過很多傻事,蠢事,可我沒反省過自己。當你說要離開媽媽跟著我的時候,我才發現我還沒想過怎樣做一個父親。爺爺活著的時候,我沒想過怎樣做孫子;戀愛了,結婚了,我也沒想過怎樣做丈夫。我自顧自地走著,不知道傷害過誰,不知道對誰有什麼歉疚。即使在采石場打石頭,蹲在肖王集大隊部門外的牆根邊等派義務工,在響塘灣看魚塘,我也沒後悔過。可你的話觸動了我,戳痛了我心裏的暗傷。我坐在地鋪邊看著你,心裏對自己說,馬文昌啊馬文昌,你這個自負的家夥,活到三十九歲,在人世間你有什麼用?你的兒子十六歲了,他躺在這兒很長的一條了,他已經開始戀愛。可你連一天也沒撫養過他,一天也沒教育過他。要不是這個夜晚,你甚至沒和他認真談過一次話。春如她真不容易,真夠堅強!我除了帶給她傷害,什麼事也沒為她做過。還有劉英,卓婭,我的女兒馬上十歲了,我為她們做過什麼?
“我湊到你娘跟前,小聲和她商量。
“你娘說,孩子也不是物件,說送人就送人,說要回就要回。眼看麥子熟了,出來兩年,我也想家了,你那點破事兒,聽說現在已經沒人追究了。不如咱們趁這時候和長安一起回家吧。
“風吹動草簾上的葉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你沉睡在我床前的地上,占滿了小屋裏這塊空地。我把你的胳膊放進被子,沒過一會兒它又伸出來。
“其實我心裏早已拿定主意。即使她不這樣說,我也會帶你回去。我不能再讓你離開你媽媽。
“你娘把手探進稻缸去摸了摸。明天把它背到碾米機那兒去打了吧。”
其實我並不是真想離開母親。離開她的第二天我睡在異鄉汽車站的地上,從那時起我就開始想她。我也開始想張麗婭。我很沮喪,很懊惱,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弄成這樣兒。起初不過是賭一口氣,出來之後就沒法回去,隻好越走越遠。
當父親把稻穀打成米,裝在袋子裏;把鋪蓋卷起,連同鍋碗瓢勺一起塞進淺筐;娘背起小包袱,把一罐鹹菜交到我手上,我的心情安定多了。有他們陪我一起回家,我不用再擔心怎樣跟母親說。
娘悄悄問我,那女孩長得咋樣?
就那樣。
比丁香好嗎?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這樣說。丁香和張麗婭根本不一回事。
娘笑了,丁香比你大兩歲,她屬猴。這女孩多大?
我不知道張麗婭多大,也不知道丁香多大。
娘的話勾起了我對肖王集的想念。如果不離開肖王集,每天和丁香一起上學放學,我當然不會認識張麗婭。即使認識她,我也不會和她這麼好。父親、母親和娘,他們不知道進入縣中的最初日子我是多麼孤獨、苦悶、煩惱。一切都那麼陌生,周圍全是不認識的麵孔和冷漠的目光。鄉下的功課和城裏是那麼不同,為了跟上課程,母親讓我留了一級。我的名字第三次被修改,這次改得比任何一次都徹底。我既不是馬長安,也不是肖長安。在班裏的點名冊上,我變成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每次點名我都會猶豫一陣子,不知道“曾安”這個名字是誰。回到家裏我同樣感到自己是個陌生人。和葉子妹妹比,母親對我的關心、愛撫有幾分做作。她的表情、話語、舉動處處和娘不一樣,我的習慣也不合她的要求。連刷牙、係扣子的姿勢她都看不慣。那時候,張麗婭臉上的微笑讓我感到溫暖;她溫情的眼神讓我覺得親切;體育課分組的時候,我一個人站在隊外,她叫著我的名字,把我叫到她的小組裏。她是班裏第一個叫我名字的人。她的聲音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無論人群多嘈雜,我都能分辨出她的聲音。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越來越在意她。上課時我感覺到她在看我的背影,下了課,她總在我眼前轉悠。做課間操,我會有意無意湊近她,看她伸臂、踢腿,感受她的氣息,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快樂。無論走路,跑操,伏在桌上做作業,還是回到家裏躺在床上,她的臉龐,她的眉毛、眼睛、嘴巴、酒渦,舉動和聲音,都讓我想念。
當我坐上回家的班車,擠在娘身邊的時候,我對張麗婭的想念比對母親更強烈。我可以給母親寫保證書,可以騙她說我不再和張麗婭來往,可回家後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馬上見到她,隻有見到她我的心才會安寧。
娘安排我們在車站吃飯,就近找了一家小旅館。把行李、雜物存放下,洗了臉,換了衣服。娘把大米倒出一小袋,讓父親提著。
母親看到父親時,他已經不像一路上擔著行囊匆匆趕車時那樣狼狽。他穿著一身舊幹部服,雖然衣邊、袖口都已經磨破,卻漿洗得很幹淨,也很板正。
對父親和娘的到來,母親好像並沒感到意外。她平靜地看著他們。我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她,朗聲說,這是俺娘醃的箭杆白,可好吃了。她著意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我攤開手,咧嘴笑著,讓她看我既沒傷著、碰著,也沒餓著、凍著。如果她知道在響塘灣每天娘給我做好吃的,我的嘴和臉都變得油亮了,她肯定會吃醋。
父親把米袋放在地上。她轉頭看著它。
給你捎了一點大米。
她沒說客氣話,隻是感歎了一聲。
葉子走過來,眨巴眼睛看我。我俯下身,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學校剛開過晚飯,晚自習的鍾聲還沒響。趁母親忙著招呼父親和娘,我拿上書包往外走。
母親用嚴厲的目光看著我。那麼要緊?臉也不洗,衣服也不換?
耽擱了兩天功課,不定有多少作業呢!
也不餓?
我們在車站吃過飯了。
“你一走,你媽媽的臉馬上黑下來。兒子一回家就匆匆忙忙往外走,她臉上掛不住失落。一個剛強的人,在兒子麵前無能為力,憋著滿肚子火氣,還要用平靜的口氣和我們說話,以春如的性格,我知道她心裏的滋味。
“你娘站在屋裏打量這個房間。這是兩間平瓦房。一看就知道迎門那張小床是你的。上麵放著你的衣服和書。
“你娘的眼睛在你床上轉悠,她的目光讓你媽媽不自在。
“瞧這亂七八糟的樣子!一回來就亂扔東西,一天不知道要給他收拾多少遍。
“還不是跟他爹一樣,從小伺候慣了,什麼心也不操。
“我知道他肯定到你那兒去了。他一直沒把我當成親媽,受了氣肯定會去找你。
“哎喲,長安可跟從前不一樣了!他知道誰親誰近了。我天天給他做好吃的也留不住他,每天還是念著回家。小時候算是白疼他了!
“他戀上了一個女孩!丟了魂兒似的,連學習也沒心思。
“你娘得意地笑著,孩子長這麼俊,女孩不迷他才怪呢!
“春如扭過頭瞪大眼睛看著她,他馬上要考高中?他才十六歲!
“十六歲怎麼了?在鄉下,十六歲有的人就有了孩子!
“他不是在鄉下!除非不想讀書,把他帶回去,讓他成親,一輩子守在你身邊。
“你娘詫異地瞪著你媽媽,春如,你怎麼說這樣話呀?孩子是你的,我把他送回來還給你,我可沒有霸占他的意思!我隻是不想為一點小事讓孩子心裏憋悶。
“他受氣了,受委屈了?我每天上班下班,還要帶葉子,他體諒我嗎?我辛辛苦苦伺候他,千方百計討好他,他每天還跟我撒謊,連一句實話也沒有。才進城幾天,一身壞毛病還沒改掉,就跟人家談起戀愛來了。我不知道他從小是怎麼慣成的!
“你娘眼睛瞪得更大。好啊,春如!照你這麼說,是我把你的孩子帶壞了,是不是?都是我的罪過,是吧?咱們走吧,文昌!
“走出學校,我說,春如正在氣頭上,你不應該護著長安。
“你娘站住腳,眼睛炯炯發光。我護的是誰?他是誰的孩子?你個沒良心的,說一千道一萬,還是你們三口親!我多餘!對不對?
“你這是咋了嘛?連一句話也不讓人講?”
“肖王集離縣城四十五裏。我擔著兩隻淺筐。一頭裝著衣服被褥,一頭裝著糧食。半袋大米,幾斤碎米。你娘把鍋碗瓢勺塞進去的時候我很不耐煩,幾百裏路,帶這些瑣碎玩藝兒!可回到家才知道這東西很有用。公社食堂散了,有這些破玩藝兒,到井台上打一擔水,刷洗一下就能做飯吃。”
我想象著父親擔著行囊,娘挽著包袱,走過家鄉的田野,出現在熟悉的村路上。闊別兩年,又看見了家鄉的麥田。開闊,金黃,閃耀著刺眼的白光,像波浪一樣湧過來,包圍了村莊,在房屋和樹影中動蕩。家鄉的麥田,看一眼就叫人感動。
院裏的荒草掩蓋了甬路。雖說景象荒涼,站在自家院子裏,父親的心情還是很激動。
“你娘收拾屋子,我鏟草。丁香的媽大聲喊叫著走過來。
“你娘把米袋打開,舀出一碗大米送給她。丁香的媽嘴裏說著謙讓話,眼睛閃閃發光。她沒白受這碗大米。她把米送回家,回來時挾了一抱柴火。兩個女人一邊收拾屋子,一邊嘀嘀咕咕說話。誰死了,誰下了湖北,誰去了新疆,誰走了東北。……她們說的話聽起來好像隔了很多年。
“臨走時,她衝我笑著說,小白臉兒,那回事兒算過去了!往後可得老老實實聽俺四妹管教!再惹事,非把你閹了!肖王集玩劁刀的可不少。
“晚上,你娘用布帕兜了一碗大米,帶我去見學斌。然後又去見隊長。
“第二天,她替我領到了記工本。上工鍾一響,我像其他社員一樣站在井台邊聽隊長派活。
“隊裏的男勞力一天十分,女勞力八分。在我的記工本上,我的底分是八分半,比兩年前多了一分半。我掰著記工本看。你娘盯著看我的臉色。
“搖耬撒種,揚場打掃帚……這些活你不會幹;背布袋、扛糧包,出力活你幹不了。八分半不少吧?
“我瞪著她說,我看六分也不少了!
“做不了莊稼活,讓你去菜園,跟鐵鎖種菜,隊長算是蠻照顧了。
“那咋辦?我去給隊長磕個頭吧?
“你呀!啥時候能知道好歹呀?
“說完這句話,她又不放心地叮囑,鐵鎖可不比二叔,跟他在一起,你要少說閑話,少管閑事!啊!”
我沒問過父親的性生活。父子之間,這種事畢竟有點礙口。然而父親回到娘身邊之後,他們的性生活在我頭腦裏一直是個揮之不去的疑問。它不斷誘發我的好奇心,又超出了我的想象力。雖然那年頭人們並不關心性生活的質量,但食與色是中國傳統的人生哲學,當我講述父親的故事時,我不能不常常想到這個問題。比起母親,我對父親的性生活更擔心一些。這不僅因為他是個活力強旺的人,更因為在性格上他不像母親那樣堅忍。在響塘灣的小屋裏,當我看到父親和娘的床的時候,我沒法想象他們如何做愛。在我的老家,人們睡的是秫稈織成的簿,寬大,密實,疊成兩折,架在土坯壘的三道矮牆上,雖然不及木床結實,倒也經得住折騰。而父親在響塘灣睡的床簿是用指頭粗的竹竿編成,架在兩道土坯床腿上,中間軟軟的,坐上去忽忽悠悠晃動,我真的沒法想象如何在這樣的床上做愛。父親去世後,我常會冒出這樣的念頭:父親這一生,性生活滿足嗎?
父親和娘在一起肯定是有性生活的。否則,說到父親,娘不會有那種語氣和眼神。然而我猜想也許他們像中國大多數夫妻一樣,做愛隻是睡在同一張床上的必然過程,很難想象會有太多的火熱和激情。當我整理這部家庭秘史時,我不能不為娘抱屈。對於娘來說,也許性生活的滿意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父親不該讓她錯失了有一個自己的孩子的機會。
“我回來之前,菜園由鐵鎖一人侍弄,他白天在菜園幹活,夜裏在菜園住。前幾天有人偷了黃瓜、豆角,隊長指著他的鼻子說,你個渾球,隻顧和老婆親熱,到菜園去晚了吧?他咧嘴笑著說,飯吃晚了,娃兒們睡晚了。……鐵鎖不比我年輕,可他貪戀老婆的勁頭兒著實叫人欽佩。大概從前沒人聽他講,現在有人和他一起幹活,他講話的興致特別高。不光把和老婆辦事兒的細節告訴我,還講他如何在老婆特殊時期整治她。……她正擀麵條,我說快洗洗手,過來!她說人家正……我抓住她的腰把她撂倒在床上,她舉著兩隻帶麵糊的手……”
看起來性生活對於鐵鎖顯然比對父親重要,如果父親對娘的繾綣依戀達到了把白天當作難忍的時光的程度,他就不會輕易答應去看菜園。
“要不,咱們輪流看菜園吧。”鐵鎖看著父親的眼睛說。
對鐵鎖來說,除了吃飯,沒有比性事更重要的事了。如果父親肯替他看菜園,他就不必晚飯後在家裏磨蹭,為了和老婆辦事兒冒著扣工分的危險,有時候還不得不半夜往家跑,完了事兒再匆匆忙忙趕回菜園去。對於父親,我猜想他也許並不真是出於人道主義原因,想借此討好新夥伴;也不會是因為看菜園每晚能多掙一個工分。如果鐵鎖不在乎這一分,父親會那麼小氣?他想看菜園,恐怕是因為他喜歡菜園裏那座小屋。
當父親吃著晚飯,用輕描淡寫的口氣說,鐵鎖叫我去看菜園呢,娘用嚴厲的目光瞪著他。
“你答應了?
“他說了嘛,我還能不答應?
“不跟我說一聲你就隨便答應他?
“不就是看個菜園嗎?
“我看你個渾貨腦子真出毛病了!別看菜園不大,你看得住嗎?看莊稼,看菜園,看倉庫……這都是基幹民兵才能幹的活兒呀,你連個選民證也沒有,能幹這活兒!鐵鎖丟了菜,扣幾個工分就罷了;你丟了菜,擔待得起嗎?”
娘顯然低估了父親的決心,他並沒被娘的話嚇住,他從容地吃完飯,不慌不忙地說,“鐵鎖已經跟隊長說過了。”
娘把父親的被子扔給他,氣呼呼地說,去吧!沒人管你,好好自由自由吧!
周末我到肖王集去看他,他在菜庵前的樹陰裏蹲著。和響塘灣的小屋比,它雖然小一些,但更有北方特色。麥草屋頂比稻草整齊,屋簷不像南方那樣低矮,屋裏更亮堂。同樣的板打牆,北方少一些陰濕,多一些塵土。門前有棵大榆樹。樹下是水井。水井上架著水車。絲瓜、扁豆從後牆爬上屋頂,搖曳著鮮豔的雜色花串。最主要的是,一個人住在菜庵裏,父親就有了自己的天地,有了更多的自由。——在父親年輕時崇拜的裴多菲的詩裏,它可是比生命和愛情都更珍貴呀!他可以把書偷出來,不經娘批準,想看哪本看哪本;說不定還能弄支筆,偶爾在破本子上寫點什麼(發生了給上麵寫信的事情以後,娘對父親監管的一條鐵規就是不準動筆)。哪怕什麼都不幹,擺脫娘那雙眼睛,他也能輕鬆、自在點。
父親和鐵鎖蹲在菜庵門口樹陰下收拾菜。他一邊抽煙一邊和鐵鎖聊天,腳邊的小收音機嗚嗚哇哇唱著,我和張麗婭一直走到他跟前他才抬起頭來。看見我身邊跟著個女孩兒,他眼裏滿是驚訝。
張麗婭衝父親笑著說,叔叔——我是張麗婭,曾安的同學。
父親點點頭說,好啊好啊。
“我仔細打量這女孩,好像看見了春如年輕時的影子。臉型長長的,下頦尖尖的,眼睛也像春如一樣堅定有主見。說話大方,自信,一點也不羞怯。我看著這張稚嫩的臉,心裏暗暗說,多好的一個女孩兒啊,可別掉進感情的漩渦呀!你還不知道感情這個漩渦有多危險,它會給你帶來一生的不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