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完美的人生(1 / 3)

郭子儀的人生堪稱完美,被史家稱為“五福老人”,即長壽、富貴、康寧、好德和善終,這在古代曆史人物中是非常少見的。一方麵,郭子儀注重和每個人搞好人際關係,另一方麵,他也從來不與對手發生正麵衝突。比如:在戰場上,他多次與回紇聯手,善於抄敵人的後路;在朝堂上,他注重結交大臣,又從不和魚朝恩等宦官正麵對抗。因此,郭子儀雖然遇到過無數強敵,也被宦官集團屢進讒言,卻能夠一直屹立不倒。

仁愛厚德

一般認為,郭子儀出身軍人世家,從小受到很好的教育,不僅具有卓越的軍事才能,而且具有出眾的個人素養。史料記載,郭子儀戰功赫赫,卻從來都是以忠厚和藹的形象示人,尤其對待自己的部下,就像是一位老大哥。因此,凡事在郭子儀麾下效力過的將士,無不傳揚他的美名,每次他被調任到其他地方,部下也都是極力挽留。當然,如果郭子儀隻是一個老好人,最多也隻能讓將士們不討厭而已,之所以那麼多人願意追隨他東征西討,主要還是因為他在軍事指揮上同樣注重以德服人。

唐大曆八年(773),郭子儀曾率領朔方軍與吐蕃作戰,部將渾蠨作戰不力先後丟失宜福祿(今陝西長武)和鹽倉(今甘肅涇川)等軍事重鎮。按照當時的軍法規定,渾蠨會被判處很嚴重的罪,但是郭子儀很清楚,渾蠨之所以會戰敗,與他麾下的一批老將自恃功高不予配合有關。於是,郭子儀不但沒有治渾蠨的罪,而且重新調整了軍事人員配置,讓他戴罪立功。這個時候,吐蕃軍正值新勝,士氣正旺,準備一舉吃掉郭子儀的朔方軍。但是郭子儀巧妙地謀兵布陣,最終將吐蕃的兵鋒遲滯下來,雙方陷入僵持戰局。郭子儀眼見時機成熟,立即派出渾蠨出戰,渾蠨早就憋著一股勁兒,出戰之後果然連戰連捷,幫助郭子儀對吐蕃軍實施了沉重打擊,郭子儀也由此得到了一位忠心耿耿的猛將。

當然,郭子儀對部下寬仁並非毫無原則,在當時唐軍的諸多部隊中,郭子儀的軍隊尤其以軍紀嚴明著稱。一次,郭子儀軍奉命在大雪天深入不毛之地追擊突厥,有個士兵實在禁不住凍餓之苦,拆了一位山民的木欄生火取暖做飯。山民聽聞是郭子儀的部隊,不但沒有責備那位士兵,反而將自己的木欄盡數拆除,讓路過的士兵取暖做飯。郭子儀聽聞此事後,立即找來那位拆除木欄的士兵,懲罰他在山民家耕種一年,以彌補山民的損失。至於其他接受山民木欄生火取暖的士兵,同樣給予了不同程度的懲處。

麵對宦官集團的排擠,郭子儀始終保持隱忍退讓原則,目的隻是為了能夠留在朝中為國為民做一點貢獻。郭子儀不反擊,宦官集團就找不到打擊他的理由,因而不斷加重對郭子儀的打擊力度。一次,郭子儀帶兵出征,魚朝恩居然暗中指使小人挖了郭子儀家的祖墳。在我國,尤其是在古代社會,有兩樣仇恨是要以命相搏的,其一是殺父,其二是奪妻,所謂“殺父奪妻不共戴天”。但是在這兩樣仇恨之上,還有一則更大的仇恨,就是被挖祖墳,因為再也沒有比這更大的侮辱。郭子儀卻公開表示不追究此事,更沒有對魚朝恩等人表示不滿,此舉讓魚朝恩等人逐漸失去了打擊郭子儀的興趣。

對於代宗皇帝的旨意,郭子儀更是無所不從。比如代宗皇帝曾經提倡節儉,當時恰逢郭子儀的兒子大婚,酒席都已經訂好了,邀請賓客的名單也已經送出。但是郭子儀卻改為一切從簡,不僅酒席改為家常便飯,連賓客都改為至親好友。一次,郭子儀向代宗皇帝舉薦了一名官員,而且讓他出任的官職非常小,但是代宗皇帝卻遲遲不肯批複,對此,郭子儀立即上書,“揭露”被舉薦者的“斑斑劣跡”,並主動承擔用人不察的責任。對於郭子儀舉薦人的事情,實際上是宦官魚朝恩搞的鬼,他把郭子儀的舉薦書壓在手裏,遲遲不給代宗皇帝看。代宗皇帝得知這件事後,立即予以批複,但郭子儀卻執意不肯,最終也沒有讓這件事達成。

還有一件事,足以證明郭子儀之深明大義,以及所受委屈之沉重。郭曖是郭子儀的第六子,也是他眾多子女中最為出色的一個,因而得以迎娶升平公主為妻,成了代宗皇帝的駙馬爺。升平公主仗著自己是皇帝的女兒,從來不把郭家人放在眼裏,一次郭子儀過壽,她是唯獨沒有參加的人。郭曖因此極為惱火,對著升平公主大吼道:“不要以為皇帝有什麼了不起,我父帥根本不稀罕當,如果他想做皇帝,天下早就姓郭了。”這樣的話,哪怕是夫妻之間,因為特殊的家庭背景也是大逆不道之言。郭曖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闖了禍,升平公主也隨即跑回皇宮去告狀了。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出乎所有人預料。代宗皇帝雖然對郭子儀素有猜忌,但這畢竟屬於家事,所以他也終於說了一句真話。史料記載,代宗皇帝屏退左右,語重心長地對升平公主說:“駙馬說的可是一點都沒錯啊。”聽聞代宗皇帝的話,升平公主不禁目瞪口呆,她實在沒想到事實會是這樣,從此再也不敢輕視郭家人了。但是,郭子儀得知此事後,立即五花大綁將郭曖押解入宮,死活想要讓代宗皇帝定他的罪。代宗皇帝根本不想追究,升平公主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因此大家一起為郭曖求情,郭子儀才把郭曖帶回去用家法對他進行了懲處。

應該說,安祿山的反叛讓唐朝的統治者不敢輕信各地節度使,進而不敢輕信滿朝的文武大臣。在這種情況下,統治者能夠依靠的隻有外戚集團和宦官集團,而玄宗皇帝對外戚集團的重用,又證明了這條是走不通的。於是,自肅宗皇帝開始,便主要依靠宦官集團,此時的代宗皇帝更是沿承並加大了對宦官集團的倚重。如此一來,文臣和武將就被天然隔絕在了核心權力之外,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這樣的政治格局也是導致各地藩鎮割據自保的原因,隻是李唐王朝的統治者已經無力改變這種現狀。郭子儀能夠在如此政治環境中存活,並不是因為他有著高超的政治藝術,而隻不過是忍辱負重的能力比一般人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