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團支部的委托下,張秀岩和朱秀雲經常去找李菲菲玩。她們倆除了帶她參觀了整個工廠以外,又帶她到江岸公園去逛了,上星期天,她們三個在那兒整整玩了一天。
李菲菲對美麗如畫的江岸公園很為欣賞,向張秀岩說:“它比天津的水上公園還美哩!能比得上你們上海的外灘公園嗎?”
“外灘公園很美,可這兒更美!我對這兒的感情也更深。”
“那你要在這兒成家立業了?”李菲菲饒有興趣地問這位上海姑娘,“你舍得永遠離開上海?”
張秀岩用歌聲來回答她:
毛澤東時代青年有理想,
祖國處處是家鄉……
“如果需要,我願在這兒工作一輩子!”秀岩用堅定的語氣為歌聲作了補充。
“我也是這樣。”小朱也表示了決心。
之後,這兩個文娛活動積極分子,還帶著李菲菲邊看邊介紹,把文化宮各個部門逛了個遍。李菲菲最後在業餘合唱團的門前不走了,原來她也喜歡唱歌,有一副清亮的嗓子。張秀岩隨即就帶她去裏邊報了名。
這一天終於來到了。大型軋鋼機已裝配起來了,就要舉行落成典禮。
慶祝盛典在大型軋鋼機前邊舉行。在披著盛裝的廠房裏,到處披紅掛綠,張燈結彩,從鋼梁到大型軋鋼機的最上端的部件上,拉起一串串彩色的燈泡,燈泡間隔處,粘貼著一張張五色彩旗。兩幅巨大的橫幅標語,對稱地橫貫廠房的兩邊,一幅標語上寫著:“自力更生,奮發圖強,建設強大的社會主義祖國”;另一幅寫著:“高舉毛澤東思想紅旗,奮勇前進!”毛主席的巨幅畫像,高懸在主席台正中。主席台就坐落在大型軋鋼機的輥道上。
原定在九點鍾開會,但是,不到八點鍾,人們便從四麵八方擁進了裝配車間,及早地選擇自己認為最好的位置。調皮的青年工人們,有的站在鋼窗上,有的爬到天車梁上去。小劉、李大炮、趙虎子幾個青年鑄工,在大型軋鋼機的鋼梁上,找到了座位。
張自力今天來得也很早,來到會場之後,他便蹲到離大型軋鋼機不遠的地方,邊吸著他的大煙鬥,邊仔細地端詳起主機架來了。這是他多少年養成的老習慣了,每逢廠裏造出一台機器,他都要仔細地端詳它多少日子,他專門查看自己親手鑄造的部件,安在那兒是不是妥帖?與其他部件配合得是否得當?有時候用那長滿老繭的雙手,親切地撫摸著它;有時用自己的煙袋頭,輕輕地敲一敲,然後耳朵附上去,聽一聽那悅耳的聲音。看著那機器,就像一位母親對著自己剛出生的嬰兒,愛撫地看不夠、撫摸不停一樣;又像一位嚴肅的藝術家,充滿感情地、嚴格地審視他的作品。直到感覺這台設備運轉正常、技術檢查部門認為完全合格時,他才高興而放心地送走它們,看著列車把它們運到戰鬥的崗位上去……
戴繼宏和楊堅,最近幾天一直在支援裝配工人安裝這台新機器。對領導上分配的這項艱巨任務,他們倆看做是無上的光榮。昨天晚上,他們倆和裝配工一道,又從頭到尾地把大型軋鋼機各個部件的配合情況檢查個遍,直到半夜,才去睡覺。今天睡到將近七點才醒。他們倆都有這個脾氣,任務勝利完成了,睡覺自然也就酣暢了。
到食堂吃早飯的時候,兩個人又恰好相遇了。戴繼宏狼吞虎咽地吃飽了飯,楊堅的兩個饅頭卻還剩下半個,為了趕時間,便邊吃邊走離開了食堂。
兩個人走出食堂門不久,就聽見後邊有一個不十分生疏的聲音在招呼他們,回頭一看,原來又是那個從北京來的女記者趙嵐。
女記者來工廠采訪快滿一個月了。在這段時間裏,她一直在車間裏跟工人們在一塊兒勞動,一塊兒聊天;能插上手,她就幫著幹幾下,插不上手,她就幫他們拿拿工具什麼的,一刻也不閑著;空閑時,和工人們聊得可熱火了,首都來的人嘛,工人們會提出許許多多奇奇怪怪的問題,女記者都熱情地耐心地回答。在學習毛主席著作時,她還參加到工人們中間去一塊兒討論。昨晚,女記者又隨同戴繼宏、楊堅他們一塊兒檢查大型軋鋼機,爬上攀下,邊聊天,邊了解情況,搞得渾身油膩,也一直到深夜才去睡覺。
工人們很喜歡這位女記者。戴繼宏對楊堅說:
“這位記者同誌真會深入群眾,不知不覺就把咱們的老底兒掏去了。以前來的有些記者就不行,跑到廠部一坐,電話一響,就把咱工人叫去了。他問一句,咱們回答一句,一問一答,可別扭了!這樣,他們啥情況也不能了解去呀!還有一些人,來廠後,就翻咱們的評比材料,跟咱工人連個照麵也不打,這樣寫出來的文章誰要看?我們常說,這些文章都是他們編的。”
楊堅很同意這種意見。他說:“我認為這些寫文章的同誌,要想把文章寫好,除了深入下層了解情況外,還得跟工人們一塊兒幹點活兒。那樣一來,感情就真切了。”
這個女記者可真是這樣做了,所以,報上發表她的通訊報道,大家都喜歡看。
女記者還有一個特點也很值得讚揚。從車間幹完活兒,就去職工食堂,然後就去單身女職工宿舍,沒去招待所住一等房間,也沒去下館子,也沒常常擺起大城市來的架子,挑剔此地這兒不好、那兒不好……
聽到趙嵐的叫聲,他們倆很快地就停下了腳步。
“去參加慶祝會嗎?”女記者問。
“對!”戴繼宏答道,“一塊兒去吧?”
“好!”
走不多遠,他們便看到梁君從一家小飯館裏走出來,他臉色蒼白,眼圈兒發暗,頭發沒梳得像過去那樣整齊,衣服也熨得不夠平整。
梁君最後一次檢查有了明顯的進步。車間黨支部進行了分析,覺得這個檢查基本上觸及了他的思想,對自己錯誤的言行,有了初步的認識,並能開始去挖掘它們的根源,態度比較好。經黨支部研究,並報請廠領導批準,決定對他免予處分,繼續留在鑄鋼車間工作。王永剛根據黨支部的意見,又找梁君進行了一次懇切的談話,黨支書說:“老梁,一個人所以犯錯誤,決不是偶然的,有主觀和客觀的原因。對於你,主觀的因素居於首位。為什麼在新社會成長起來,受了黨這麼多年的教育,還會有這些錯誤的言行?這說明,你沒有很好地進行自我改造,跟資產階級家庭不僅沒有劃清思想界限,有時,你還自覺不自覺地發展了家庭對你的思想影響。你的屁股還沒有轉過來啊,這就難怪你跟新社會、跟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你要好好思考這個問題,從過去的錯誤中認真吸取教訓。”
對這番話,梁君現在是比較聽得進去了,他訥訥地向王永剛說:
“王主任,我、我一定聽您的教導,好好改造自己。我考慮了很久,請求組織上讓我到下邊去勞動鍛煉,讓老師傅們進一步幫助幫助我。我要從頭改造起。”
“你有這個願望很好,組織上可以考慮,勞動是一個很好的熔爐,能把人身上的髒東西熔化掉。不過,在未作決定以前,你還應該安心工作。”
當然,一個人有了某種悔改決心,還隻是轉變的開始,更重要的還是看他的這種決心,是否能夠化為行動。現在,人們隻能從梁君的實際行動中去考察他的決心了。讓未來的歲月,為他作證吧!
現在,他裝作沒有看見戴繼宏他們,有些慚愧地低頭走開了。
“這位技術員怎麼樣?”趙嵐看著梁君的背影問。在她一進廠采訪時,梁君便留給女記者一個深刻的印象。
“怎麼和你說呢,”戴繼宏說,“老楊該了解他,他們是一個大學裏出來的。”
“真的嗎?”記者驚訝地說,“我可一點也沒看出來。老楊倒像個工人出身的。”
“我還差得很遠哩!”楊堅謙虛地說,“我對我的那位老同學,了解得也還不夠,還需要繼續了解。”
“我來到工廠的第一天,”女記者笑著說,“他想唬我這個不了解情況的人,可是還沒唬住,就露了餡!”她把當時梁君的姿態和言語又重述了一遍,“他建議最好有人把你們鑄造大型機架的經過,寫成劇本搬上舞台、搬上銀幕,我看這倒是個合理化建議。”
“那你就寫吧!”楊堅心裏一動,這也是他的一個想法,“我們這位老戴,可算個敢想敢幹的人,正麵人物就寫他好了。”
“別瞎扯了,老楊!”戴繼宏連忙製止楊堅說,“我算個啥!要不是黨和大夥兒處處幫助我,我能幹個啥?”
“你們倆都該寫。”趙嵐笑道,她對這兩個形影不離的工人和技術員很感興趣,來這兒不久,她就聽人們談到他們倆緊密結合的故事,她很讚賞這兩個人物。不過,她並不準備寫劇本,她還沒有掌握足夠的生活素材。因此,她向他們倆說:“你們自己應該使自己上舞台、上銀幕,進入文藝作品中去當主人公。”
“您別開玩笑了,老趙!”戴繼宏說,( 趙嵐聽了不由得想笑出來,好個“老趙”!還很少有人把她這朝氣勃勃的女青年叫老趙哩! )“咱們這些粗人,哪有那本事?”
“我一點也不開玩笑,”“老趙”認真地說,“你們中間應該有人寫自己,一定有人能寫!因為戰鬥的奇跡是你們自己創造的,你們就能把它們記錄下來。這已經不是什麼稀罕的事了。”女記者舉出一長串例子,這些例子都是職工們自寫、自編、自演本身的故事而受到好評的好戲、好電影。
正在沉思中的楊堅,認為趙嵐的話很有道理,他說:“老戴,趙嵐同誌說得很對,咱們應該有人寫咱們自己的事。不參加咱們一夥勞動,不知道咱們勞動中的甘苦,不能把咱們的心思正確表達出來。現在的文藝作品,不像過去那樣盡是寫的帝王將相、才子佳人,也不是專寫那些少爺和小姐談情說愛的事,而是歌頌勞動人民、歌頌勞動!勞動人民不寫自己的事,那由誰來寫?”
“又發你的高論了!”戴繼宏笑著說,他過去聽過老楊不少次這種議論,“你來寫?”
“不是我來寫,我沒有那個本事!”楊堅連忙說,“不過,我敢斷定,將來寫出好作品的,一定是勞動人民隊伍中出來的人。您說對不對,老趙?”
“完全對!”“老趙”又暗自笑了,“不過,不必等到將來,現在已經是這樣了。”
說話之間,來到裝配車間了。這時,裏邊已經聚集了數不清的人,從廠房大門口,到大型軋鋼機旁邊,人們擁擠得水泄不通。但是,當他們三個人走過來時,人們自動讓出一個甬道來。走近主席台前,他們看到鑄鋼車間的人都擠在一個角上,於是,戴繼宏和楊堅也湊了過去,女記者也一下子鑽到人叢中去,在張秀岩和朱秀雲身邊坐下了。
九點整,廠工會主席宣布開會。工會主席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鉗工。論年齡,他該退休了,可是他卻仍然堅持工作。這位遠在江西老蘇區紅軍軍械修造廠就入黨的老戰士,長著雪白而柔密的頭發,精神抖擻,目光炯炯,聲音洪亮。他在主席台正中站了起來,他先向大型軋鋼機看看,又望了望台下無數張興奮而激動的麵孔,然後大聲說:“同誌們!現在咱們的慶祝大會正式開始。”話音剛落,下邊鑼鼓齊鳴,鞭炮震響,樂隊高奏國歌,人們歡呼雷動。工會主席向人們擺了擺手,又清了清嗓子,對著擴音器說:“現在宣布慶祝大會主席團名單。”
雀躍的群眾靜了下來。
主席團一共二十多人。有中央來的部長,廠黨委書記、廠長、總工程師……每念到一個人的名字,大家便是一陣熱烈的掌聲,當念到戴繼宏這三個字時,人們的掌聲拍得更響了,對著戴繼宏拍,把這個大小夥子臉都拍紅了。名單上也有李守才,但是,大家的掌聲卻很稀落。鑄工中有人發出悄悄的不滿聲:“怎麼搞的,他也當主席團?”“咱們王永剛同誌還沒上去哩,他去?”早已雜在人叢中的王永剛,連忙解釋道:“同誌們,李主任也出了不少力,應該上去。”
主席團紛紛就座。但戴繼宏卻穩坐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大夥兒把他推來推去,他也不離開“老窩兒”,而擴音器裏還一直在招呼:“主席團快快就位!”最後還是王永剛嚴肅地叫了一聲:“老戴!”工段長這才低著頭走上台去。
“看他,一個大小夥子,簡直像個大姑娘!”工人們笑謔地說。
“同誌們,今天的慶祝會,有很重大的意義!”工會主席大聲地說,“咱們是慶祝我國第一台大型軋鋼機製造成功的大會,意義非常重大!”老頭激動得臉都紅了,“現在,先請咱們的部長同誌給咱們講話。”
在如雷的掌聲中,部長走到擴音器前。他也是個發須斑白的老人了,但卻精神矍鑠、滿麵紅光。據說,他是“二七”時代的老工人,參加過兩萬五千裏長征,指揮過十萬雄兵,為人民解放事業立下汗馬功勳,現在是黨的中央委員。
部長用非常風趣的話語,一下子吸引住了全會場的聽眾:“同誌們,今天是我國第一台大型軋鋼機製造成功的日子,是個大喜的日子!我原是來祝賀的,”他說,“非讓我先來講話,可有點喧賓奪主,不太禮貌,”台下活躍起來,“不過,主人的話既然已經說出來了,盛意難卻,恭敬不如從命,我隻好隨便說幾句。說什麼呢?先談談形勢吧!”部長以透辟的分析、生動的語言,簡單地介紹了國內外形勢,而後說:“同誌們,現在國內外一片大好形勢,我們中國人民在黨中央和毛主席的領導下,高舉三麵紅旗,在各個戰線上都取得了偉大成就,而你們就在這種大好形勢下,創造了奇跡,在極端困難的條件下,用你們有的同誌的話來說,是‘三無一缺’。”聽眾中有人哧地發出了笑聲。部長說:“同誌們,不要笑,‘三無一缺’是個客觀事實,但我們沒被‘三無一缺’攔住路,我們用自力更生、奮發圖強的革命精神,解決了這個‘三無一缺’,所以我們的成績就令人感到振奮!同誌們,你們不簡單哪!幹得好啊!大型軋鋼機製造成功,對那些總在盼望我們失敗的人,是個很大的打擊。在國外,帝國主義和它的仆從,千方百計地想卡我們,封鎖我們,給我們製造了這樣或那樣的困難,他們夢想擋住曆史的車輪,將它拉向後轉。在國內,那些失去了他們的‘天堂’的人,也在盼望著我們社會主義建設的失敗;即使在我們的內部,也有一些人,他們找出各種借口,用各種方式來阻撓我們沿著自力更生的道路前進。當然,其中有的人還隻是認識問題,是不自覺的。但不管怎麼樣,這些都是階級鬥爭在工業戰線上的反映!”部長嚴肅的語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引起了所有人的深思。“當然,同誌們,你們幹得很好,很勇敢,你們沒有被貌似強大的困難所嚇倒,你們學習了毛主席著作,用毛澤東思想武裝了頭腦,勇敢地戰勝了各種困難,攻下了這個科學技術堡壘。有人把這台大設備比作鋼鐵巨人,說是我們的巨人站起來了。同誌們,這個比喻很好啊!含義很深,很形象。它象征著我們的國家,我們的工人階級,我們偉大的人民,在新的考驗麵前,我們又勝利了!”
聽眾屏住呼吸,傾聽著部長熱情洋溢、氣勢磅礴的講話。這些話深深地打動著他們的心,嵌在他們內心的最深處。當部長講到最後幾句話時,人們不約而同地用力鼓起掌來,鑼鼓也敲了起來,鞭炮又鳴了起來,部長的話,表達了他們的意誌,說出了他們所要說的話。
部長講完話後,黨委書記劉魁也講了話,還代表黨委和廠部,表揚和獎勵了在製造大型軋鋼機中做出優異成績的職工們。
最後,戴繼宏代表工人們講了話。今天,這個二十七歲的大小夥子可作難了,他從來就不善於在大庭廣眾中講話,但是,他又沒有辦法找別人來代替他。更使他不安的是,那位北京來的女記者,把照相機的鏡頭總是對著他,鎂光燈已經閃了好幾下了。這個老趙,幹嗎老是出自己的洋相?他差不多有一個半月沒理發了,胡子也沒來得及刮一刮,前天僅僅用剪刀剪了剪,這個模樣有啥好照的?再說,自己究竟有啥能耐呀!要不是黨為自己撐腰,毛主席著作給指點方向,再加上階級兄弟大夥兒一齊努力,自己一個人再有能耐又有啥用?可是……可是,已經站到講台跟前來了,不講話是不行了。但是,講啥好呀?
台下無數雙眼睛在望著他,他的心裏像有無數隻小鹿在跳動。
“快講呀,小夥子!”工會主席一旁催促了。
“別怕,拿出鑄造大機架的勇氣來。”部長也在為他打氣。
“講吧,心裏有什麼就說什麼。”黨委書記給他送來一杯開水,鼓勵地說。
他這才把心定一定。
“各位首長!”他向主席台看了一眼,他看到台下無數雙充滿熱情的眼睛,“同誌們,我說些什麼呢?你們都已經看到了,大型軋鋼機製造出來了,它就要送到‘新鋼’去為社會主義建設出力了!這是誰的功勞?是我的嗎?是哪一個有能耐的人的嗎?不是的!”他那有力的大手猛地一揮,“不是的!如果沒有黨和毛主席的英明領導,沒有三麵紅旗,沒有黨的自力更生、奮發圖強的方針,沒有毛主席著作啟發我們敢想敢幹、破除迷信,我們敢碰一碰這個大家夥嗎?”他用手指了指那高大威嚴的大型軋鋼機,“咱們從來沒見過,也沒聽說過,要把它治服,聽咱們擺弄,心裏沒有個主心骨行嗎?黨給我們做主心骨,我們才大膽地幹了!有人說我們是胡思亂想,是蠻幹,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是違反科學……好家夥,名堂可多了!同誌們,這些人隻看到我們工人這也不行,那也差勁,可就是看不到我們的幹勁、我們的革命精神、我們集體的智慧。因此,事情和他們想的很不一樣,我們這夥‘癩蛤蟆’,吃上這塊‘天鵝肉’了!”會場上的人“哄”地笑了起來,但是,李守才卻沒笑,他的麵孔上出現了一抹愧疚的紅暈。坐在一個冷僻角落裏的梁君,也無地自容地把頭低下去了。人聲平息下來後,戴繼宏接著說:“當然,就拿大機架鑄造來說,我們也不是一帆風順就把它幹出來的。困難給我們搞了不少攔路虎,但是,我們一點也沒被它嚇住,我們是按照毛主席的指示去辦事的。在戰略上,我們藐視這些困難,在戰術上,我們又認真對付它們,它們硬,我們比它們還硬!我們得出這麼一條體會:‘困難像彈簧,看你強不強;你強它就弱,你弱它就強!’”說到這裏,戴繼宏的大手又猛地一揮,好像天大的困難,都被他這一下揮走似的。下邊的聽眾,紛紛讚同地說:“這話對!就是這個勁兒!”女記者如獲至寶似的,迅速地把這幾句話記下來。“當然,”戴繼宏的話又有力地一轉,“我們是打了一個大勝仗,但是,我們決不會躺在這個戰利品上睡大覺!我們知道,前麵還有更加繁重的任務,還有更大的困難,還要攀更高的科學技術高峰。我們一定會按照黨的指示,按毛主席的教導去做,不驕不躁,努力學習,總結經驗,吸取教訓。黨給我們什麼,我們就幹什麼!一幹就幹到底,永不回頭!”
戴繼宏一口氣講完了最後幾句話。全會場的人都用力鼓著掌,特別是鑄鋼車間的工人,簡直把手掌都拍疼了。
十二點整,慶祝大會宣告結束——不,實際是進行下一個議程:大型軋鋼機試運轉。
人們“嘩啦”一下散開,然後又自動地圍成一個圓形,它的圓心就是大型軋鋼機。
一個工人走上前去,用力地撳動了電鍵,一瞬間,電流像一隻巨人的手,推動了電動機的轉軸,在一陣轟隆隆隆的響聲中,齒輪機座中的大小齒輪,也互相緊密地齧合,你追我趕地旋轉起來。又粗又大的軋輥,像早已做好了充分準備似的,迅速地跟上了腳步,隨後,各個機構也都一齊運行了。
無數雙眼睛望著機器的每一個部件在運行中的變化。人們的心,也隨著這一個個部件,承受著第一次考驗。雖然機器在空運轉,但人們的心,卻比任何時候負荷都要重。
沒有人說話。隻聽馬達在轟響,隻見軋輥在轉動。但是,多少人的心,此時已插上了翱翔的翅膀,它們一齊飛到“新鋼”的軋鋼車間,好像已經看到了這樣一幅情景:鋼鐵巨人昂然屹立,正在進行軋製生產。千百萬噸最迫切需要的鋼材,從它的大軋輥下,巨浪般洶湧澎湃地流了出來,列車把它們運到四麵八方,支援祖國的社會主義建設,支援世界人民的革命鬥爭……
那位站在大型軋鋼機旁的趙嵐,這時多麼忙碌,鎂光燈一次又一次的閃亮,多少個精彩的畫麵攝入了照相機的鏡頭裏。
“運轉良好,一切正常!”
是誰在萬眾屏聲斂息下,吼出這樣一句激動人心的聲音?它蘊藏在每個職工的內心深處已有多久了,這句話含有多麼重的分量啊!
這時,震天撼地的歡呼聲也爆發了。每個人歡樂的心,像是要跳出胸膛。鼓掌,拚命地鼓掌,哪怕把手掌拍破了,也心甘情願;鑼鼓,拚命地敲打,哪怕打斷了鼓槌、打穿了鑼心,也心甘情願;鞭炮,拚命地放,如果能調來一百二十門大炮,一齊鳴放,那該是多麼愜意!帽子在高空中飛起來,像歡樂的百鳥在碧空翱翔。不一會兒,人也飛上空中了,工人們把戴繼宏和其他製造大型軋鋼機的英雄們,狠狠地拋起來,拋起來……
這個絕妙的鏡頭,也落入女記者的照相機中,明天,它就要在我們的報紙上出現,在全中國、全世界人民的麵前出現。
1964年8月29日初稿於富拉爾基
1965年7月7日修改於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