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回到日僑商社，梅朵剛走近三樓，就聽到機關長在電話裏罵人。
“你們對報社可以放任不管？每天的新聞也不檢查了嗎？這兩則新聞都是誰供的稿？你說是誰…好，我知道了！”
柴山摔下電話，看到剛剛跑上樓的梅朵，已經貼著沙發上的鄧陵彎身坐了下去。
“人小鬼大！”柴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衝誰發火：“這個石穀，我看他是唯恐天下不亂…”
“現在，軍情處讓他負責軍情泄密案。這些天來，他明裏暗裏都在做我們的手腳。他用一張假通行證釣魚，既搞掉了我們扶持起來的維持會，又收買了支那人民心。還有更可惡的事，我曾私下向他說起過，我在到處尋找自己的一個親姐姐，她的左乳上有一塊紅蠍紋身…他明知道昨晚抓到的人，很可能就是我的親姐姐，還背著我們搞得滿城風雨！”
“你還有一個親姐姐？我怎麼不知道？”
柴山看到梅朵眼睛一紅就抹起了眼淚，想了一想也不便再追問她的傷心事：“你去憲兵隊核實了嗎？”
“我去還有用嗎？要不到兩三天，她就要被送走了，我不想讓她再經曆一場撕心裂肺之痛！”
梅朵把話說得字字是血，讓鄧陵也心有戚然。
“混帳話！她要真是你的親姐姐，那身上也流著我們大和民族的血脈，我能讓你們再骨肉分離，陰陽兩隔嗎？”
梅朵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慢慢地收住了眼淚：“媽媽去世前，曾拉著我的手反複說過，她知道我還有一個親姐姐在世上，姐姐的左胸上紋了一隻紅蠍，很好辯認。問一問昨晚抓人的憲兵，應該就清楚了。”
“鄧陵，你去憲兵隊核實一下！”
“不要！”
梅朵叫了起來，這時他想起了肖劍的話：“媽媽讓我不能去看，說是誰見了她胸前紋身，三日之內，必死無疑！”
這也太過離譜了吧？柴山出於不傷梅朵的情麵，還是改口對鄧陵說道：“我這就打電話，你和麻原過去，直接把人接過來。”
梅朵從老師的反應中已經明白，肖劍的話果然屬實。
梅朵甚至相信，這紅蠍女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親姐姐，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至親。
肖劍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卻偏偏不去揭開真相上麵那層神秘的麵紗。他是不願意在這件事裏，嵌進自己的草率行為？
02
時間過得很慢，梅朵如坐針氈。
柴山也沒有心思再處理公務了，坐到她的身邊接連地抽著煙。
半個小時之後，終於等到了鄧陵從憲兵隊打來了電話，情況卻大出意外。
“我剛到，美座隊長也從南京回來了，他不同意放人，說是隊裏有兩個士兵已經被苗女害死了！”
柴山放下電話，既知道美座打的如意算盤，也暗暗地對那個苗女的手段吃了一驚。
這世上還真有這樣的殺人手段？這個苗女，不是古賀家的人，就絕不能久留。
“他們這樣搪塞你，隻不過是想逼我出馬！你不要急，我和梅朵馬上就到！”
剛才，柴山想趁美座時成不在漢口，就把那個苗女要到自己的手上。
既然事已至此，他也就隻好順便去看一看這個性情古怪和行為乖張的老朋友了。
03
這世間要有天才，美座時成絕對就是其中的一個。
柴山跟他是同鄉，兩家人的住宅相距不過十來分鍾的路程。
讀小學時，柴山喜歡看中國的，《三國》和《水滸》都是他的至愛。美座卻喜歡製作各種植物標本，把花壓進書裏當書簽。
到了中學時期，柴山的誌向是做一個建功立業的軍人。美座的誌向卻是要做一個生物學博士，推翻達爾文的進化論。
在柴山眼裏，生命就是力量的展現。在美座的眼裏，所有的生命都是儀式上的犧牲，一邊沐浴著神聖的光芒，一邊靜靜地滴血而亡。
在美座固執的思想裏麵，這個世界有一張預先設計好了的宏偉蘭圖，所有的運動都將臻於至善：既簡潔又豐富，既秩序井然又生機勃勃。
後來他也到了滿州，希望一展平生之誌，開拓出心中的王道樂土，成一世英名。
不管怎麼說，他在治理奉天的幾年時間裏，業績不俗。這次參謀部派他到漢口來，也是寄以厚望。
04
不過這個人有一個與眾不同的愛好。
別人喜歡收集古玩、字畫和奇石，或者舞槍弄炮。
美座時成卻喜歡收集品質出眾的女人，朋友們都稱他為：豔博士。
他在奉天的公館並不算大，一幢別墅簡直就是一座袖珍的博物館，裏麵的收藏品既美輪美奐又世所罕見，其品味之純更是獨一無二。
能進他臥室的人隻限於幾個摯友，後來好像都先後地落下了苦不堪言的隱疾。說來也怪，獨獨這個美座時成不在此列，常常都是日禦數女，樂此不疲。已經有好幾年了，柴山沒有再去找他…現在身體剛剛複原，這個陰森的家夥又自己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