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卷:走進湘西 第五章:女戲子(1 / 2)

01

“翟語,北大中文係二年級在讀學生,鳳凰話劇團的編導助理……果然,還真是一個女戲子!”

當著翟語的麵,巫升漫不經心地翻了翻縣警察局送來的文書,隨手遞給了一直站在自己身旁的閻萍。

巫升給班頭遞了一個眼色,轉身就從公堂後麵的側門踱步而去。幾乎是同時,幾個獄卒也怪模怪樣地一哄而散。

班頭附到閻萍的耳朵邊說了一句什麼,竟使她啐口而罵:“沒有人樣!你是不是打小起就沒有人樣?沒有人樣,還不知道在人麵前裝一裝?”

一隻大手撫著閻萍的臀部,抓了一把,尖著嗓子一邊走一邊唱了起來:

“蘇三戴枷出獄門,滿目春色徒傷神。想當初,在院中,淩辱受盡。到如今,又落得,罪衣罪裙。越思越想心越恨,洪洞縣內無好人……”

眾人都散去了,大堂裏就剩下了閻萍,還有一個就是驚魂未定的翟語。

前些年,在縣西門的戲場上,當紅青衣秋影把一出自己改編過的《蘇三起解》,演得惟妙惟肖,感人至深。

再後來,幾個落難而來的下江戲子,竟在街頭上演起了《刁劉氏遊四門》。從打情罵俏到賣弄風情,從披枷帶鎖到遊街示眾,做足了一個蕩婦的種種淫態……

幾個鄉紳坐不住了,聯名上書給縣府和縣黨部,要求禁止這種敗壞風俗的街頭演出。當時,正值縣府要推行總裁反複倡導的禮義廉恥,立即就讓警局把那幾個賣弄風騷的下江戲子抓進了縣府公堂。

縣政府大樓還沒有竣工,縣衙審案用的也是明清的老規矩:一拍驚堂木,一陣堂威聲。

縣長受過新式教育,反複聲稱自己不能有辱斯文。這樣一來,縣裏麵最熟悉這一套規矩的巫升,就成了大家都能同意的人選。

02

那天,巫升坐在昔日縣太爺的位置上感覺出奇地好。

一拍驚堂木,可謂威風八麵:“滿嘴浪語,說得也就受得,給我掌嘴!”

所謂的掌嘴,就是用牛皮掌子抽打女犯的雙頰。

一個施刑人先扶著女犯跪直,再用腳踩著她的雙踝,用膝蓋頂著女犯的脊梁。然後伸出手臂抓著女犯的發根,迫使她把頭向上揚起來……

另一個施刑者則站在女犯的身前,左右開弓地輪起手臂上的牛皮掌。還不到十下,女犯已經是兩耳轟鳴,滿嘴是血。

等到掌完了嘴巴,巫升才不緊不慢地報出了眾人更願看到的主刑:“一拶二十敲!”

拶指就是用五根硬木棍夾手根,能讓人痛得死去活來。

行刑者先把拶子提來朝地麵上一摔,接著便讓受刑犯人雙手合掌,向上舉過頭頂。拶繩套著拶棍夾在四指的根部,然後再拉動繩套使木棍擠壓手指。

這所謂的敲,是把拶子收緊後再敲打拶棍的兩頭,使拶棍在指根間來回搓動,造成皮裂肉爛的行刑的效果。

這一拶一敲,沒有幾個女犯能抗得住它的摧殘。

大堂在公審,大堂門外早就圍滿了形形色色的好事者和看客。

聽到人群裏的呼聲,巫升又臨時增加了去衣笞臀的內容。

堂前的戲子被拉翻在地,一根粗木棒死死地壓在腰眼上,控製著雙臀的拱動和挪移。衣擺上撩,褲腰拉到了膝下,當眾露出了兩團光生生的肉腚。一左一右的毛竹板呼呼有聲,拍得肉波亂濺……

堂裏慘叫連連,堂外笑聲一片。

刑畢,壓著腰眼的粗木棒仍然不鬆,雙腿卻被越分越開……這叫晾臀,常常用來羞辱作奸犯科的婦女。

想到這裏,閻萍快速地掃了一眼還跪在大堂上的翟語,感到有一些口幹舌燥。

從下江過來的女戲子們,丟一次臉坐幾天牢就買通門道溜了。這些年來,隻有自己一直是眾人嘴裏的笑料。

03

剛才,巫升的話明顯就是在給她暗示,一直由她扮演的刁女蕩婦也應該換一換人了。

愣了半天,慢慢回過神來的閻萍用手指了勾起翟語的頭,張口就把自己舌尖上的一口濃痰啐到了翟語的臉上:“唱支小曲聽聽,給我解解悶!”

昨天整個晚上,翟語就切切實實地領教了她的手段,現在哪裏還有膽量回嘴?隻好靜靜聽著無休無止的漫罵:“一個作賤的小娼婦,做出一副三貞九烈的樣子給誰看呢?憑著一身細肉就敢逞能耍潑,看我怎麼治你……”

嘴上在罵,閻萍的右手已經拎住了翟語的耳朵,把她拉進了大堂側麵的一個暗室裏,然後反手關死了門。

裏麵的空間很狹窄,根本就沒有開窗,又悶又熱的腥臭氣味使翟語的心頭堵得發慌,昏沉沉的大腦裏全是令人恐懼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