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疍家灣是一個回水沱，十幾隻木船藏在河灣裏悄無聲息。
為首的幾隻大船有三米多高，二十多米長，桅杆上掛著一盞油燈。
“三位官家，你們是要上路還是……”
一個五十出頭的大爺打量著祁麗一行，很客氣地把他們往自己的船上引。
“我們是想包隻船……”
“行啊！不要我們的妹子，要另加一點錢！”
看到有大生意來了，大爺滿臉都生動起來，背也比剛才站得直多了。
“要一個會唱歌的疍妹，我們的老板就愛聽這個。”
祁麗指了一指繃著臉的雷波，引得歐陽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們的妹子都會唱歌，就算是想選個稱心的模樣，也要等到天亮以後。”
這個大爺的船也就七八米長，船艙不大，還算是比較整齊和衛生。
“這裏有沒有機動的船？”
三個人都坐到了緊貼船舷搭起的木床上，隨著船體的晃動感到就像進了搖籃。
“是有一隻機動船，今天一大早就去陬市了，也不知道幾時能回來！”
大爺表情冷淡，仿佛不想多說這方麵的具體情況。
聽到家裏來了生意，一個小巧玲瓏的疍家妹子挑起布簾閃了進來，臉蛋上麵浮著好看的紅暈。
“不受酒，就不要去幫人陪酒……”
大爺有些心疼，抓住姑娘的手腕就往雷波的懷裏送。
雷波立即側開了身體，反倒令小姑娘詫異了：“客官原來是囊中羞澀呀？”
祁麗趕忙給歐陽萱使了一個眼色，自己把一袋沉甸甸的錢，也從隨手提的小皮箱裏取了出來。
歐陽萱掏出了自己的軍統身份證，懶懶地說：“我們是在執行任務，該給你們的錢一分都不會少。”
大爺心裏估量著錢袋的重量，多得有些離譜反而使他露出了有些害怕的神色。
02
“蘆花，你先到自己的三姑那邊去坐一坐！”
小姑娘剛想起身，雷波一把就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鐵爪一般的勁道使小姑娘的臉色驟然一變，久走江湖的大爺一眼就看出這是上乘的武當功夫。
“英雄，我的小孫女可是一個從不惹事的本分人啊……”
大爺把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放到了雷波的身上，仿佛他才是這一行人的頭。
“那艘機動船有問題，你仔細地想想看，它上麵有什麼異常？”
“他們不是我們疍家的船，隻是每天晚上天黑後都到我們這裏來接一次人。一般要上機動船的人都有錢有勢，隻在我們的小船上要杯茶喝。”
“每天？每天都會來一趟？”
祁麗追問了一句，心裏分析著日本人的活動模式。
“基本上吧，偶爾也有不來的情況。沒有來的那幾次，好像恰巧也沒有候船的客，我們也都沒有在意。”
很明顯，日本人在岸上還有自己的工作站，所有相關的活動都經過了嚴密的安排。
“大爺，我們也要去一趟陬市，能不能借給我一套你們的衣服穿，有機會我也好幫你打打下手……”
大爺給自己的小孫女遞了一個眼色，看著她翻身上床，從船舷的夾層裏取出了一個藍布小包袱，裏麵有幾件應該是她母親的衣物。
03
陬市離桃源有幾十裏很平緩的水路，沅水兩岸都是起伏的丘陵。
夜色無邊，順流而下的小船就像行進在溫順的大海上，四周的丘陵就象翻湧的浪。
大爺穩穩地掌著柁，大概已經意識到了，這一行人是要去找那艘應該是替日本人做事的機動船。
祁麗把一木盆衣服端到大爺的身邊搓了起來，聽他說起了這幾年在沅水上的種種見聞。
陬市不大，卻是一邑巨鎮，素有小南京之稱。它位於水陸通道的交彙點上，燈紅酒綠，遍地煙花。
住在鎮子裏的人不是富商就是大賈，使起銀子來就像流水一般。湘西大山裏好木材都編成木排放到這裏，供天南地北的大老板前來選購。
這裏精明的生意人把木筏客稱為排古佬，替這群山裏莽漢準備了三樣稱心如意的東西：賊亮的銀子、放浪的女人和熱鬧的賭局。
陬角徙偏遠，藏物秀人至。
木排留下了，回去時排古佬依舊是兩手空空。
一條大街五裏多長，全部用長條麻石和青石鋪就成。每一塊石條，長約一米，寬約尺許，厚約八寸。鋪砌時，中間橫擺，兩邊縱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