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隻聽見槍子在頭頂上嗖嗖地飛,迫擊炮彈在樹林裏爆炸,遠一聲,近一聲。
在我的身邊是一個剛剛從新兵營補充上來的弟兄,他臉色慘白,嘴唇也有些發紫。
我說,不打緊,誰也不是天生當兵的材料,打幾仗就好了。以前我也這樣,老兵就告訴我說:第一仗,打哆嗦;第二仗,木腦殼;第三仗,壯壯膽子抓俘虜;第四仗,打仗不誤講老婆。
炮火過後,日軍就擺好陣勢端著長槍往上衝。鬼子兵由遠至近衝過來,跑得飛快。
我瞄上了一個光著上身頭紮著白帶的鬼子機槍手,凝神靜氣等待著連長喊開火的命令。
四百米、三百米、二百米、一百五十米、快到一百米了……
我的心也怦怦地直跳,那個日軍機槍手看得清清楚楚,一身的硬肉壯得像頭牛。實在是距離太近,我也瘮得慌,那個鬼子好像盯著我的眼睛,再跑幾步就要踩著我的槍杆子了。
“打!”
到了這個時候,我才聽到了連長變了腔的喊聲。
連長抱起一挺機關槍,從掩體裏麵騰地站起了身來。
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一挺機關槍竟在這個時候突然卡殼了。連長還沒有來得及臥倒,脖子和胸部就被日軍機槍打中了好幾彈,當場犧牲。
日軍已經衝了上來,我們在急忙中都拋出手榴彈。
手榴彈在離陣地二三十米的地方爆炸了,土和石子翻到了我們的陣地之上。
我看到有十幾個日本兵竟然繼續往前跑,哇哇地亂呼大叫,幾個大步就衝上了我們的陣地……
我腦子一下就亂了,第一個反應就是扔下槍向後跑。
就在這時,六班長端起機槍大叫著站了出來,一陣近距離的掃射,把這股日軍打得人仰馬翻,扭頭就向山下瘋跑。
我也回過了神來,端起槍把回跑的鬼子幹掉了兩個。
這時,十幾架敵機撲來了,一陣轟炸全連就犧牲十幾人,掛彩的兄弟們更是一大片。
副連長沿著掩體走了一遍,對誰都說:“好兄弟,一定要堅持住,增援的部隊馬上就要上來了。”
日軍又衝上來了,隊形排得很密。
這一次,我們沒讓他們靠得太近,一輪一輪的手榴彈發了威。我看見十幾個日本兵冒死搶回一具屍體,估計是一個什麼官吧。
天黑下來之前,我們清點了人數,全連戰鬥減員已經過半。
入秋後的夜晚又黑又冷,風中夾著細雨。日軍撇開我們連的製高點,直接朝大路上衝。
我們大家都迷惑了,這不是白白地去送死嗎?
大路已經讓機槍封死,日軍仍然硬衝。在炮火之中,我看見路上躺滿了屍體,日軍踩著同伴的屍體邊跑、邊爬、滾著前行……
夜裏十點,有人在陣地上驚叫:“副連長!鬼子摸上來了!”
果真是一股日軍從我們身後摸上來了,機槍聲也從我們背後響了起來。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副連長已經悄悄地溜走了。
無人指揮,腹背受敵,大家開始亂跑,黑夜中誰也看不見誰……
日軍占領我們的陣地之後,立即就打出了幾發信號彈,有紅有綠。正麵的日軍看到了信號彈,立即就像潮水一般從我們的陣地上潰退而去……
第二天,在營部的收容點,我們連就隻剩十二個人了,其中有兩個排長和兩個班長。
日軍十三聯隊突圍了大半,隨即就加入了湘北的進攻行列,令薛嶽長官又功虧一簣,十分地氣惱。
05
薛嶽收到自己的諜報小組從漢口發回的電報:漢口已成空巢,敵集重兵於湘北一線,阿南惟幾已進駐嶽陽前進指揮部。
從已經收集到的情報分析,阿南惟幾的戰略目標應該是湘北。薛嶽把一直截留在自己手上的藍鳳凰特戰隊招集到了戰區司令部,神情凝重地說:“日酋阿南惟幾已到嶽陽,你們想辦法潛入到嶽陽近郊,監視日軍的動靜。”
“薛長官,我們留在漢口的隊員呢?有沒有什麼消息?”
薛嶽不想隱瞞實情:“得月樓已經暴露,你們化裝出擊時要心裏有數。有機會,不妨給我弄出點動靜來!我們派到漢口的諜報小組也會很快回嶽陽,聽從你們的指揮!”
“明白了!”
深入敵後,可謂生死難卜,薛嶽逐個地檢閱了一遍這些女兵,最後咬著牙關做出了出發的手勢。
保家衛國是男人們應盡的本份,現在已是全民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