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卷:西昌行轅 第八章:失蹤了(1 / 2)

01

天下無主,有德居之。

就連現在的戰局都撲朔迷離,遑論早已湮滅在歲月裏的往事。

火塘裏紅光閃躍,梅朵勾著頭仿佛在想著心事,臉色紅得就像好看的晚霞。

突然,卡琳娜在陣陣夜風中聽到了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抑揚頓挫,蒼涼有韻,

“這是畢摩在為今上午的那個炸橋者超度亡靈……生不離族,死不離族,我們不會拋棄任何一個人,哪怕他做出了糊塗事來。”

在彝區裏,超度亡靈包含著兩個內容:其一是要替亡靈解除生前的種種罪孽,其二才是帶亡靈回到自己的祖界。

銅鈴叮當悅耳,窗外的畢摩戴著寬大的黑笠蓬,支著法杖站在高高的山崗之上,猶如屹立的石雕。

“畢摩唱的是我們的指路經,其實就是一部我們民族的遷徙史。”

這有點像湘西人的趕屍還鄉,卡琳娜搞不清楚這彝族和苗族到底又是什麼關係?

根據梅朵介紹,苗彝都是古羌氐族的分支,也都信奉太陽曆和巫史文化。

苗族的祖先是蚩尤,彝族的祖先卻是後羿。苗族自古就精於種植水稻,彝族則習慣以牧羊人自居……

02

據說,彝族畢摩的譜係可以一直追溯到五千多年前。

它的經書有獸骨經、羊皮經、布經和紙卷等等種類,以前都是用人血或者獸血書寫,近百年來才偶爾會用木炭和墨汁替代。

畢摩繼承了上古的巫鬼文化,堅持以根骨和血脈為線索,逐步地創造出了兼具述源、敘譜和替亡靈尋祖指路功能的敘事係統,成功地完成了對自己民族精神的塑造和堅守。

在指路經的歌聲裏,畢摩要依據時間和空間的秩序,回顧昔日的一幕幕場景以及相應的一些大事。

在彝區裏,火塘教育以及各種的儀式生活,給每一個彝族人的心靈都刻下了貫古通今的記憶圖景,支撐起了一個自我封閉又自我循環的生活世界。

三塊鍋莊石圍成了每家每戶的火塘,一堆篝火燒出的火把節從來都是人神共歡……

正是這樣,大小涼山不僅拒絕了漢風唐音的影響,也抵禦住了大乘佛教和各種小乘密宗的侵蝕。

就在十幾年前,曾有好幾個西方的傳教士深入到彝區裏,曆盡艱辛也始終未能讓這裏的群山間響起來自天國的福音。

不用伸手,就能觸摸到你的胸膛。

不用呼吸,也能感受到蕨芨草的清香……

梅朵隨口就唱起了自己的歌,好像隻有昨天,並沒有未來。

03

最後,一支鷹笛響了起來……

給梅朵的歌聲配上了清晰的旋律,既單純又清麗。

仿佛雄鷹在天上緩緩地滑翔,仿佛美麗的格桑花在高原上獨自搖曳。

這是一種能穿透心靈和骨髓的蒼涼感,仿佛是一把斜插在古戰場裏的斷劍。

這又像是獻給神的讚歌,堅實得就像是從大地上聳起山巒。

飄渺的音符飄到天上變成了明亮的星,肅穆的星空也幻化成了大教堂的穹頂,千山萬壑又像是莊嚴的唱詩班。

卡琳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其中的一員,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魂歸何處……

一切都隨風而逝,明淨的天空中隻有已經飛過的翅膀。

翾飛兮翠曾,展詩兮會舞。

應律兮合節,靈之來兮敝日……

第二天,卡琳娜睜開自己的眼睛,就發現梅朵不見了。

04

卡琳娜找了屋前屋後,發現梅朵的吉普車也不在了。

問到道班準備出工的民夫,他們都說梅朵一大早就和這裏的畢摩下山去了。

突然,有個扛鐵鍬的人死死地盯著卡琳娜,半晌才結結巴巴地問出了一句:“不是……你不是開車下了山嗎?怎麼……怎麼……你的人還在這裏?”

“你給我說明白一點,你看清楚沒有?到底是誰開的車?當時梅朵在做什麼?”

說話的人就像是大白天撞到了鬼,連臉色都變白了:“她和穿著法衣的畢摩都坐在車的後排,我們……我們……都以為是你開的車……”

這時,卡琳娜才意思到自己的淺色風衣還真不在身上。

顯然,這個穿走它的人應該才是真正的炸橋者,他已經綁架了梅朵和昨夜一直在唱經的畢摩。

“你們這裏,哪裏有電話?”

“軍營裏有,再沿路向前走五百米。”

道班的工人們好像也明白了事態的嚴重性,他們的班長自告奮勇地說:“我帶你過去!”

有幾個民工還想跟著過去,班長連罵帶掀把他們都給哄走了。

05

彎過一道山脊,就可以看到一幢紅磚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