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汪步青正準備進門,就看到猴子從屋裏出來。
“汪師長,機關長正在屋裏開導你的花鳳凰,快進去吧。”
猴子一副太監嘴臉,完全仗著有人給他撐腰,應了小人得誌便猖狂的說法。
屋裏,驕傲的花鳳凰頭發淩亂,眼睛裏噙著委屈的淚花,一根髒皮繩纏著脖子垂到了胸前。
“機關長,花鳳凰的事,你直接問我好了,這言而無信的做法不好玩。”
汪步青從紛爭的時局裏看到了一個鐵的事實:力量才是硬道理,隻有站穩了腳跟,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這些年來,各種勢力來來去去,搖動著荷葉上的水珠分分合合,根本就沒有定數。血脈綿長的大家族,才是根置於這方水土的蓮藕,其葉亭亭,其華灼灼。
靳香滿臉是笑:“汪師長,這件事你擔不起,就不要給我硬充大尾巴狼了!”
汪步青替花鳳凰解了脖上之繩,大大咧咧地坐到了日本女人的身邊。這人應該是早上才洗了澡,周身都是中國人愛聞的皂角香。
02
汪步青自幼多病,曾到鄉下的老家住了好幾年。
在他童年的那些日子裏,村口的小河和虯枝交錯皂角樹,永遠都是溫馨的背景。
小河岸邊總有女人洗著大盆小盆的衣服,樹冠巍峨的老樹年年都會吐出翠綠的嫩芽,把碧玉般的葉片不緊不慢地散向天空,潑酒出恣意的新綠。
暮春時節,皂角樹會開滿潔白的花朵,給平靜的水麵鋪上一層厚厚的花瓣。這時嫩黃的皂角也從綠葉叢中探出頭來,恬淡雅致。
入秋,飽滿的皂角一個個紫黑油亮。輕輕一搖,嘩嘩作響。
小河清澈見底,槌衣的女人們總是扯著家常話,潔白的泡沫從布團的溢了出來,又被河水帶走,留下令人陶醉的清香,曆久彌新。
皂角除了洗衣,還可以洗頭,皂角不僅不傷臉,還能保護發質,讓頭發柔順光滑,烏黑發亮。
皂角也是孩子們喜歡的美食,選擇快要成熟的皂角,砸出皂角的籽,剝去表皮,裏邊會露出一層半透明的膠皮,那層膠皮嚼起來很有筋道,有點像牛皮糖。
此外,村人還把皂角作為男婚女嫁的吉祥物壓進箱底或者是棉被裏,預示多子多福,吉祥如意。
03
女傭給汪步青送來了一杯茶,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汪步青看著茶碗上字樣:可以清心,好半天才抬起頭來,神情恍惚地問了一句:“什麼事?”
“我們得到了消息,軍統方麵已經盯住了我們五號作戰方案,你的這個花鳳凰,真是很可疑……”
汪步青又回頭看了看花鳳凰,馬上就笑了出來:“你說是她?我的這個妹子就算是替新四軍買命,也不會給軍統做事!”
這句話驚得靳香睜大了雙眼,不知道汪步青怎麼敢向自己的槍口上撞。
從今年開始,國內的大本營發布了嚴厲的指令,要求中國派遣軍在半年內肅清活躍在占領區的抵抗勢力,以便控製戰爭資源,實現以戰養戰。在戰略方向,大本營主要的打擊對象就是活躍在華北華中的八路軍和新四軍。針對重慶方麵,反而是張弛有度,以戰求和。
“你是說她給新四軍做過事?”
“應該是有過接觸,花家與向家代代聯姻。花鳳凰應該稱漢川的向縣長為三舅公。據我所知,這個向岩早就背叛了重慶政府。”
靳香總算找到了自己在漢江上被人伏擊的答案,也猜到了花鳳凰想搞掉古瞎子勢力的真實動機。這兩年來,古瞎子可是殺了不少的共黨人員,手段殘酷。第六戰區對一二八師的不當圖謀,應該就出自於這個情報處長別有用心的策劃,結果被古瞎子一眼識破了。
“汪師長,你覺得我還能把這個女人交給你嗎?”
“機關長,沔陽的汪氏一脈,也是這一帶的名門望族。我在想,一個智者大凡都不會為淵驅魚。”
靳香搖了搖頭:“不要把這人和你自己混為一談,我們不可能養虎為患。”
“機關長真是心快口直,不過卻昧於目前的各方形勢。在國共已經翻臉之際,完全可以笑納已經送到手邊的一份大禮。漢江上的那場伏擊戰,其實就是軍統一石三鳥的毒計,已經借我們的手端掉了中共漢川特委。同時還讓一二八師與陳誠的第六戰區離心離德,王老虎與古瞎子彼此猜忌……”
接著,汪步青還說,是他建議花鳳凰到漢口找竹機關。同時,又以此為要挾,這才策反了古瞎子和襄北遊擊縱隊。
這又是一個新說法,靳香想了想,也就見好就收:“要真是這樣,我們還真是誤會了汪師長和花處長,我想花處長也不會太計較……好在,為時不晚。不過,這事牽涉太廣,得容先我向司令部的軍情處請示……”
04
請示之後,靳香立即就派了車,把汪步青和花鳳凰送回了漢陽。
路上,汪步青一直都默不做聲,回到了自己的豪宅裏,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