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夢已傷，心已涼。
異鄉的深秋夜風如刀，菊香猶如置身於陰界，曾經的世界已經陷落。
知道中西功和幸子都先後被捕，菊香知道別人留給自己的平靜時光應該是不多了。
無論是憂鬱的野川風之信，還是熱情奔放的中西功，甚至是總是默默承受著命運捉弄的幸子，都不相信瘋狂的軍國之路還有什麼前途。
該做的事都一件接一件地做了，所謂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隻求問心無愧就好。
中西功匆匆來到漢口，本來是想帶著幸子和菊香遠走高飛，幸子根本不相信還能找到世外桃源，隻想能讓自己的朋友們都遠離災難。
可是，善良的情愫和美好的願景總是太脆弱，怎麼能抵禦住毀滅的力量？
夜涼如水，秋風蕭瑟，落葉紛紛。
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菊香聽到七尾宇翷的腳步聲從身後走來，輕輕地問道：“你沒有進去嗎？又在想什麼呢？”
“事已至此，我還能再做什麼？”
菊香在回答這句話時，仿佛眼裏看到了一場血光之災，就像回到了五年前的南京城，回到了那個遍地都是血的冬季。
02
菊香轉到南京時，正值三八年元旦的前夕。
華中方麵軍司令部通知幸子和菊香所在的慰問隊，務必要在十二月十七日之前趕到南京，參加盛況空前的入城檢閱，並慰問朝香宮鳩彥親王和戰功卓著的將士們。
那時，曾經如詩如畫的魚米之鄉可謂是遍地積屍。在從上海到南京的路途上，由幾十人編成的車隊不斷遭到殘兵遊勇的襲擊，可謂是一夕數驚，險象環生。
整整多耽擱了十來天，到了二十八日的下午，這支被說成是皇室慰問團的車隊才開到了金陵城下。
以前，在菊香的印象中，這一座美好的金陵古城應該金碧輝煌，她剛剛從車窗裏麵探出頭來，就嗆了一口冷氣。在塵埃漫漫的公路上，隻有一支破衣爛衫的收屍隊。
在十七號的入城儀式前，華中方麵的軍司令鬆井石根同意殺掉所有的戰俘，要求必須徹底消除藏身在市民裏的軍人和傷兵。
有皇室血統的朝香宮鳩彥親王本是上海派遣軍的司令官，這時這是統轄南京駐軍的最高長官。破城之初，他就修改了軍令，縱兵入城燒殺奸淫。同時，他還陸續發布了一係列的殺人命令，最直接的一條命令隻有四個字：全部殺掉。
接到命令後，穀壽夫的第六師團和中島今朝吾的第十六師團夥同其它各個作戰部隊，幾乎是一口氣殺光了城裏所有的中國男性。
當時，中島今朝吾的身邊有兩個少尉軍官，已經從無錫一直殺到南京，都砍人過百，號稱百人斬。東京日日新聞還連續追蹤報導了這場殺人競賽，讚譽這兩個少尉都是帝國的軍刀和勇士的楷模。
在聲勢浩大的入城儀式之後，鬆井石根就親自接見了中島今朝吾和穀壽夫，並讓幸子和菊香作陪。
在提到部隊的士氣時，穀壽夫和中島今朝吾就到了在各個聯隊裏不斷湧現出來的百人斬，聲稱具可靠統計有達數十人。
鬆井石根很高興，還總結說：“這是我們的壯舉，在忠君愛國的精神鼓舞下，我們的士兵們都應該以一敵百。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在一年之內，完全征服整個支那全境。”
此後，這場大屠殺再掀高潮。各個師團都派出了數十支小隊，又進一步掃蕩並血洗了位於南京城郊的鄉鎮。
03
幸子和菊香在南京隻呆了十來天，這間期她們兩人就被自己的憲兵隊抓了一次。
這件事來無蹤也去無影，也有人作過這樣的猜測：有人向長官檢舉了幸子無意流露出來的反戰情緒，正好給中島今朝吾泄憤提供了一個很恰當的借口。
有一個這樣的說法，在司令部新年慶功大會的酒宴上，中島將軍讓幸子和菊香去給號稱百人斬的勇士們獻花斟酒，代表祖國向自己的英雄們表達敬意和仰慕之情。
幸子則說，鬆井石根將軍已經對自己和菊香做了安排。若要中途擅改，就應該先去請示華中方麵軍的司令官。
第二天，中島將軍得知幸子的說法純屬就是信口胡言，自然是氣得咬牙切齒。
在憲兵隊裏，剛開始菊香還算是無事，幸子就被四個人按在一張電床上，吃了大虧。
當時，中島今朝吾是南京市的警備司令。要不是這位司令官的出麵擔保，菊香和幸子都不可能當天出獄。
南京市警備司令部占據了蔣介石的官邸，高聳的大洋房十分氣派。
接到電話後，憲兵就把菊香和幸子綁了起來，用一輛小轎車直接送了進去。
04
中島今朝吾臉色嚴峻，在坐在大廳裏麵翻看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