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四三年的元旦出奇地冷，陰雨紛飛的大街上行人稀疏。
往年日本人還要商家打起精神裝點門麵，甚至強迫市民上街，今年也免了。
剛過晚上九點，城裏的居民區就按照日本人的臨時管理辦法停電了。隻有幾條主要的大街還亮著路燈，光影飄搖。
偶爾可以聽到人力車夫的腳步聲，或者是落葉墜地的翻滾聲，使冷落的夜空顯得既清遠又空洞。
唐生明又被軍委會喊了過去，惠通藥房的小夥計也打來了一個電話。說是徐來要的阿膠到了，最好是去複診一次，才好對症配藥。
徐來與關小惠商量了一套簡單的暗語，其中的阿膠就是暗指蘇北的新四軍，複診也是特指有事需要緊急聯係。
很顯然，塚田攻專機被擊毀是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這不僅徹底地打亂了日本軍部的戰略計劃，重慶和延安以及與之相關的國外勢力都會聞風而動。
02
黃包車繞到一條很冷清的小巷裏，走側門把徐來直接拉進了惠通藥房的後院。
“太太，小心點，地上有水。”
辦事踏實的小夥計已經跑了過來，穩穩地扶住了徐來握著車錢剛伸出掛簾的右手……
徐來十分佩服新四軍的膽識，記得曾經聽唐生明說過，在炮火橫飛的戰場上，有經驗的老兵會立即跳進新炸出來的彈坑，這比其它的地方都安全。
進了一間小屋，屋裏的方桌旁邊坐著一個穿著黑絲緞襖的女性，大約有四十多歲。手裏拿著一串小葉紫檀佛珠，這正是徐來交給關小惠的特殊信物。
“小惠曾經給我彙報過你的情況，我們十分感激你的無私幫助，也很欣賞你的勇敢和機智。”
小夥計低聲對徐來說：“這是剛剛從曾家岩下來的特派員，我們都叫曾大姐。”
徐來知道惠通藥房的新東家姓曾，這人是通過李士群和葉吉卿的推薦，從馬嘯天手裏盤下了惠通藥房。
“曾大姐，我做得還很不夠……”
這時，小夥計已經退出房間關上了門，屋子裏麵的油燈也跟著搖了搖明亮的小火苗。
03
曾家岩五十號是中共南方局的辦事處，又叫周公館。
周恩來是南方局的書記，有一套獨立於延安中央社會部的情報係統。
“曾大姐，我曾經跟小惠深談過幾次，希望能參加組織。”
“我知道……我知道……當前還有一件更迫切的事，需要你去著手處理，那就是不露痕跡地營救出周小蘭同誌。現在，周小蘭同誌的手裏有一份很重要的情報，關係到日本人諱莫如深的秘密武器。”
徐來已經從側麵打聽過周小蘭的情況，得到的消息是已經於十二月十八日處決了。也就是說，那天徐來出了墓室之後，馬嘯天就讓人下了黑手。
“我得到的消息是這樣，在一個月前，也就是日本人專機墜毀的那一天，周小蘭同誌已經被特高課殺害了。那天中午，我還在沙石場的墓室裏見到了周小蘭同誌。當時，她的身體狀態還不算太差……”
徐來突然悲從中來，感到自己真是太無用了。
“不是這樣，她現在還在墓室裏，我們的一個同誌真真切切地聽到了她的聲音……”
徐來的心裏咯噔了一聲，這顯然是一個相當危險的信號，應該說明柴山和馬嘯天都對自己說了謊。
“你不用怕，這是哪些人慣用的伎倆，沒有專門針對你的意思。”
曾大姐一眼就看出了徐來的心思，站起來給玻璃杯裏衝了一點熱開水，
徐來不能排除這一種可能性，還是覺得曾大姐把話說得太滿了。進一步想，這又像是接踵而來的新考驗。
04
“好吧！我再回去想一想其它的辦法。”
曾大姐把一瓶配製好的阿膠拿了出來，淡淡地笑了一笑。
“我們的敵人都既凶殘又狡猾，但是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貪婪，而且總是高估自己的力量。他們肯定能分析出周小蘭同誌的利用價值，應該不會魯莽行事。其實，這也就給我們營救周小蘭同誌留出了機會，我們完全可以將計就計。”
徐來聽明白了話裏的意思，意識到這樣的思路很有見地，作為一種指導工作的鬥爭策略也相當地高明。
“曾大姐，你剛到南京，還住得慣嗎？”
“你聽我是哪裏的口音？其實，這幾個月來，我一直都在南京。”
徐來搖了一搖自己的頭：“大姐是個走南闖北的人，難道說大姐小的時候還在廣西那邊生活過？”
“在以前，我可是廣西右江那一帶的俏妹子。當地人愛說：柳州妹子嘴巴好，說得多來做得少。河池妹子水色好，晚上羞得像小鳥……”
說到自己的家鄉，曾大姐的語氣親切了許多。徐來聯想到剛剛被打下的那架日本人的專機，心想或許就與這個身份神秘的曾大姐大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