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肖竇娥發現日本官的眼神不對,滿臉都是笑。
“太君,以前我們小女子蒙冤受屈,除了哭天搶天,還能怎樣?”
柴山喝了一杯酒,又打量了一遍眼前的支那女戲子,問起了她的身世。
肖竇娥一邊陪著笑臉,一邊又大倒苦水,打起。原來,演戲還不是她的主業。
最初的記憶是跟著同鄉的一個爺爺沿街乞討,後來又跟著青幫勢力在運河和湖汊裏討生活,專幹坑蒙拐騙的勾當。十三四歲,她撞了一場禍,被人打了個半死,踢到了田坎下麵的水溝裏,被一個走鄉串鎮的草台班抱上了馬車,到了上海。在十裏洋場,肖竇娥不僅幫助戲班子討到了張嘯林的歡心,還摸索出了一條迎合市場的戲路,過了幾年風光的日子。四零年的夏天,張嘯林被自己的貼身保鏢打死後,我又上南京轉投到了雷三爺的門下。
柴山有個直覺,西裏龍夫找肖竇娥到菊水樓唱戲完全是個幌子。日本的共黨成員基本都是些自以為是的知識分子,跟這種無利不起早的女人完全是兩路人。
“雷三爺的腰痛病見好沒有?”
肖竇娥知道這是日本人在探自己的虛實,隻好老老實實地說道:“我隻知道他的腿不很靈便……前年,去拜過一次碼頭,呈上了拜師帖,也送了紅包。”
柴山搖了搖頭,又說了一句:“沒行拜師禮,還算不上是幫裏的人……”
“江湖規矩多,我也不習慣!”
柴山看到肖竇娥一副既嬌媚又慵懶的樣子,心想怪不得馬嘯天這廝沒有再去找琴師。
“小刁嘴,我手裏有個不知好歹的花船娘。有沒有什麼好法子,能讓她服帖?”
“太君是說周姐吧?馬站長也找我去過一趟桃花庵。說沒轍呢,太君聽後會不高興;依我看呀,有道是神仙難救無命客,佛祖難渡無緣人。”
柴山知道馬嘯天與雷三爺是換帖的兄弟,自然也就收了這個女戲子的保護費……
02
肖竇娥很會勸酒,柴山也從西裏龍夫說到了沈三妹。
“沈姐呀,她曾經來看過我的一場演出。我還聽說,她回去後睡了好幾天,就說了三顆字:幺蛾子。”
肖竇娥的天資很出眾,就是愛走邪門歪道以求嘩眾取寵。一身傲骨的沈三妹卻不同,她的評彈可謂聲情並茂,能在不知不覺中撥動聽眾的心弦。
“幺蛾子,把它當作你的藝名,就很不錯嘛!”
“這應該是在罵我吧?”
柴山樂了:“要想罵得精彩,也需要有修養和學識……你不妨去拜她為師,將來一定能紅遍江南!”
“算了吧,她走她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要學,我也是去學演電影。小貓咪戴眼鏡,都知道圖個時髦。”
突然,柴山想到了給馬嘯天編寫腳本的胡蘭成。這人有點鬼才,完全可以量體裁衣,讓肖竇娥去做一回淫蕩成性的潘金蓮。
“你想演電影?我的手上正好有個班子,開春就要招人。”
柴山發現肖竇娥的眼睛把房間搜了一遍,其注意力全在幾件古玩上,突然就想起了一句古話: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那好呀,到時候太君可不許耍賴……”
希望落空,西裏龍夫的案子還是毫無頭緒,柴山突然煩躁起來。危險並不僅僅隻在危險裏麵,等待死亡的過程也比死亡的本身更加可怕。
柴山心情不好,把一大瓶清酒喝完,就把肖竇娥帶進了燭光飄忽的內室裏……
03
洋子已給屋裏點了香,寬大的中式床上,也鋪開了錦被。
“太君,這裏還設有這樣的房間?放下紗罩就像是進了一間小屋……”
柴山知道這是岡村的包間,就狠狠地擰了女人一把:“小刁嘴,還沒上床,就想討找我打了?
肖竇娥小心翼翼地把日本大官扶上床,自己隻是側身坐到床頭上,也沒有寬衣解帶。
“哎呀……真是麥子尖尖穿進了針眼,湊巧不湊巧?這些天,奴家身上不幹淨,太君不會怪罪吧?”
柴山本來也沒有興趣玩殘花敗柳,就讓肖竇娥清唱自己聽過一次的雙鈴記。
“木枷沉,罪衣兒長,日思夜想,兩眼空茫茫……一夜歡喜一夜夢,半年的囹圄,半身的傷。公堂上,見閻王,眾衙役,似虎狼,哪管奴家女兒身,梨花帶雨墜泥塘。尖尖腳上楊柳腰,實在扛不起水火棒……”
在如怨如訴的歌聲中,醉意正濃的柴山慢慢閉上了眼睛,昏昏沉沉地墜進了一半陰暗一半明的夢鄉。
“鐵門一聲響,催奴上刑場……”
任何時候,柴山都可以把肖竇娥拿下,問她一個圖謀不軌的罪。
剛才,馬嘯天在電話裏麵就有這樣的意思,還說天黑之前就帶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