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快去換戲服,快去化妝!”
胡蘭成已經站到了戲台上,用手裏的鼓槌指著精神不佳的書生硯說道。
戲台後麵的左右兩側還搭起兩間長木房,一邊住了由四個老人組成的樂隊,一邊就是化妝間。
書生硯在化妝間沒有看到肖竇娥,倒是看到馬嘯天在調試囚車和替身木偶,嘴裏還在念叨著一首耳熟能詳的唐詩。
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
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看到書生硯東張西望,馬嘯天用腳踢了踢快要散架的替身木偶,說道:“今天,你的師妹不化戲妝,就穿著平常的便衣上場。整場戲,你要掌握好節奏,那幾個樂師就是配盤。真要是搞砸了,我就連你一起砍了!”
心裏頭一驚,書生硯馬上就想到了小翠和小紅的遭遇,確信日本人一定會殺肖竇娥。
05
馬嘯天到憲兵隊接走了肖竇娥,日本人便加大了對小翠和小紅的審訊強度。
一天,吃痛不過的小翠在情急中咬下了一個日本憲兵的耳朵,被一刀劈下了頭。
收拾幹淨現場,山田又把小紅提進了刑訊室,讓書生硯與小紅唱一出問斬於刑場的戲。
書生硯沒有想到日本人會斬殺小紅,就給赤身裸體的小紅找了一件破爛的囚衣,又帶著她唱起了彼此都很熟悉的小淫尼。
打了一個圓場之後,渾身帶傷的小紅就悲戚地唱道:“天呀!公堂遭毒創,伸冤已無望……”
書生硯隻好自己扮演衙役,把完全打不到方向的小紅掀到了十字形的刑架之下,又用調戲的口吻說道:“小淫婦,現在知道後悔了!”
小紅青絲散亂,淚眼瀅瀅:“淚澆愁容麵,重鐐墜腳踝。衙役公公,你現在就要開枷驗身呀?低下頭,細看自己女兒身,斑斑血痕還未幹,著實可憐……”
這時,山田踱著方步走了過來,一腳就把小紅踹翻在地:“跪好了!公堂之上,豈容犯婦咆哮!”
小紅剛剛跪好身體,山田又讓她雙手伏地,呈叩首之狀。經過了七八天的折磨,小紅哪裏還敢冒犯殘暴的日本人,隻好默默地照著話做。
山田蹲下身子,把小紅高聳的雙臀扶正後,翻起囚衣的下擺,就掰開大腿把兩根七寸多長的木棍塞了進去。
看到小紅隻是皺緊了眉頭,並沒有過於痛苦的表情,書生硯立即就明白了過來,也背著日本兵暗暗地攥緊了拳頭。
“小騷屄,這一回給我夾緊了。再掉出來,有你好看……”
小紅抬起眼看了看書生硯,雙頰赤紅:“法繩粗又長,搭肩繞臂膀。奴命何其苦,受此死囚綁?”
聽到這裏,書生硯也隻好給小紅上了綁繩。還讓她把雙膝並攏,用一根短繩纏了兩圈,緊緊地捆到了一起。
“囚車過大街,萬眾圍法場。兵勇立兩排,奴家心淒惶……”
小紅希望能早點結束這兩根木棍對身體的摧殘,跳著住下唱,省掉了遊街的細節。
在戲中,肖竇娥就經常即興發揮,書生硯並不感到意外,便喊到:“犯婦小紅,謀財害命,已供認不諱,當斬!現已驗明正身,午時三刻來!”
“三聲追魂炮,高唱時辰到。秋風涼颼颼,好似天地搖……”
就在這一瞬間,山田已經一刀劈下了小紅的頭,一股熱血噴了書生硯一臉。
06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華。
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
書生硯默默畫完妝,仍然沒有看到師妹的人影。還有點時間,他又把劇情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胡蘭成編寫的一剪梅隻有三幕,基本上都是肖竇娥和書生硯的對手戲。在清兵掃江南的曆史背景下,該劇的主線索是男女相愛和社會責任的矛盾衝突,並把悲劇推向了高潮。
第一幕,背景是家小客棧:書生硯剛上場時是個帶著秘密任務的捕快,負責追查女匪一剪梅的蹤跡。當他與夏昭南邂逅後,兩人一見鍾情。書生硯發現夏昭南就是一剪梅時,便把她騙進了縣衙。
第二幕,背景是縣衙公堂:書生硯向縣老爺亮出自己的身份,原來他是兵部尚書和江南大總督洪承疇親點的密探,手握兵部令牌。在公堂之上,他時而情誘,時而挾威苦逼,希望一剪梅能回山寨率眾投清。最後,他在一心求死的女匪首麵前無計可施,隻好橫下心來,以殺夫之罪,判了一剪梅的極刑。
第三幕,背景是西門刑場:江南總督洪承疇對一剪梅案極為重視,決定親臨刑場,驗明正身。聽說自己的密探與一剪梅有段很糾結的私情,他還指定這個密探去充當行刑的劊子手。
洪承疇的這場戲,將由柴山將軍來客串。兩個衙役也是憲兵隊裏的人,其中的一個就是殘暴成性的山田,另一個矮腳豬也是審訊過肖竇娥和小翠小紅的打手。
書生硯揣摩著自己的角色,心想這個密探大約就是自己這樣的可憐蟲:既然已經屈膝於強權,就隻能悄悄埋葬掉自己的初衷,打消掉所有的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