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半個小時後，獄頭讓黑狗把淺羽嘉代帶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斯文森已經回了自己的獄室，這獄頭應該是有收集奇石的習慣，大的一塊半人高，應該有幾百斤。
“已經問了，這個斯文森去過印度。在一個朋友的生日舞會上，他們倆見過一麵，聊過王爾德的莎樂美。”
“好，我們就從珍尼下手，有所牽掛就有機會。我們不妨先君子，後小人。”
聽懂了話裏的意思，獄頭走到淺羽嘉代的身邊，就摟住了女人的腰身：“要不，你就先帶過頭，我再讓黑狗現在就把英國妞送給那個美國牧師，有興趣的話，還可以聽一聽他們的告解。”
“我累了……要聽，你聽。”
坐在舒適的沙發上，淺羽嘉代很快就墜進了似曾相識的夢鄉。
那是一隻破爛的烏蓬船，一支櫓蕩著如絲似綿的水麵：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三妹，崇禎六年，你出生於嘉善的錢家，當是吳越國王錢鏐的四十三世孫。其父錢栴字彥林，在你出生的那年，以解元中舉，發起了有名的複社，主張經世致用。大哥錢栻少有奇才，順治三年聯絡抗清事宜時，被清兵射傷身亡。二哥錢默生於崇禎二年，十五歲進士及第，任嘉定縣令。大姐早亡，二姐錢秦篆生於崇禎四年，二姐夫夏完淳……”
還是那個神秘的聲音，他不帶感情色彩地講起了很多渙漫無稽的往事。
02
“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明代的金陵城又叫留都，承載過輝煌也見證過擁兵者的暴戾與邪惡……
清軍北來，崇禎在京師殉國的消息傳到江南後，幾個大臣便擁戴福王朱由崧即位，改元弘光。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罷桃花扇底風……”
弘光帝就像是一個中了大彩的破落戶，既昏庸固執又荒淫成性。
剛剛登基，他就說：“後宮寥落，南都新春無新聲，有失一國之君的體麵。”
看到宦官從民間搶來的妙齡美女，這人又讓宦官去鄉下捉蛤蟆，趕緊配製些春藥出來。
南京百姓們都搖頭，戲稱為蛤蟆天子。好幾個耿介的大臣仗義直諫，都被拖翻在長凳之上，打了屁股。東林黨人失勢於朝廷，就無權再過問國事了。
錢三妹的父親錢栴隻好選擇掛冠而去，回到故裏築園開徑，廣交天下的英雄豪傑。知名之士接踵而至，絡繹不絕。有共謀大事者，也有切磋學問和交流金石的朋友……。
不出意外，江南的局勢很快就急轉直下。
史可法殉國就義，清兵血洗揚州達十日，其慘狀讓人聞之色變。
不到一月，多鐸的大軍就衝到金陵城下。兵前一串串被皮鞭驅趕的婦女，敞衣垢麵，稱為人盾……在光天化日之下，或奸或殺。
守城士兵早就失去了鬥誌，紛紛放下手中的武器。
一大批官僚，不惜厚顏無恥，冒著滂沱大雨跪在城門之外痛哭乞降。
03
多鐸占領金陵後，首先就帶著一批降臣去拜謁了明孝陵。
“剃頭一事，本國相沿成俗，今大兵所到，剃武不剃文，剃兵不剃民……前有幾個無恥官員，擅自剃頭，已經唾罵。特示。”
都督府鄭重地貼出了這樣的告示，還籌集資金修建了史可法祠，並安排人員尋訪史公及部下的家屬，希望能送去遲到的撫恤和問候。
飽受暴政的黎民百姓們仿佛看到了久違的希望，簞食壺漿，以迎義師。
從此，多鐸兵鋒所向，猶如是摧枯拉朽。許多地方均傳檄而定，大片富庶之地幾乎拱手與敵。
惡狼的故作姿態，總能誘使替罪羔羊們充滿了美好的幻想。
剛過十天，城裏各處就貼出了三天之內留發不留頭的嚴厲告示。一場嚴酷大屠殺，在悄無聲息中已經開始了。
這時，在都督府的大門外，檢舉者和告密者天天人頭攢動。有泄私報複的人，也有賣主求榮的市儈，還有替敵獻策的投機分子。
錢三妹全家卷入到了抗清的鬥爭中，可謂是屢仆屢起……
一六四七年九月十九日，她的父親和姐夫哥夏完淳就義於南京西市，姐姐錢秦篆也落發出家，不知所終。
04
清軍三屠嘉定城，二哥錢默就正在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