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回到軍務司招待所，淺羽嘉代仍然感到雙臉發燒。
這倒不是美蝴蝶的色情表演有多麼出格，而是感到特工王戴笠眼睛的餘光，一直都罩著自己。
還有一件事情令淺羽嘉代不安，自己又出現了十分強烈的幻覺，仿佛又撞進了那個讓自己春心萌動的神秘之夜。
淺羽嘉代的家鄉紐海文市又叫榆城，印第安人則叫住長河之地。這裏三水彙合後形成了一個喇叭狀的大河口，外麵就是被長島圍起來的大海灣。潮起潮落，濤聲震天。
三七年的夏天，剛滿十六歲的淺羽嘉代收了一封沒有署名的求愛信。
也是在這一個暑假，淺羽嘉代瞞著自己的父母報名參加了學校組織的女生拉拉隊。
豪放粗狂的字跡有一些眼熟，這應該是出自於校籃球隊中的某一個狂徒……
這一群剛剛變聲的大男孩總愛穿著汗跡斑斑運動衫，既爭強好勝又不怕打架鬥狠，常常都會做出些驚人的舉動來。一些針對女生們惡作劇，也是令人想恨又恨不起來。
信封裏還有一張印有古堡七夜字樣的貴賓卡，寫信的男孩應該是知道淺羽嘉代醉心於埃及的金字塔和消失的雅瑪文明，便邀請她參加這個由耶魯大學曆史係主辦的夏令營。
夏令營的目的地是亞德山莊，最初的開拓者是幾十個清教徒。三百多年前，這些人沿著米爾河穀溯流而上，不僅建起了一座迷宮樣的古堡，還修了哥特式的聖約翰教堂。
02
登上豪華的大遊輪，淺羽嘉代當然不會去尋找寫信者。
沿途的兩岸風光十分綺麗，農莊、田園和豐碩的果樹目不暇接。接近黃昏，輪船上已經沒有多少遊客了，淺羽嘉代仍然沒有看到自己認識的同學。
又是惡作劇？淺羽嘉代發現船上都是耶魯大學曆史係的學生。有人支著畫架寫生，也有人抱著厚厚的書看，也有三三兩兩的帥男倩女談笑風生。
“同學，在讀哪個專業？”
“我……我……我還在讀中學……”
說話的人高頭很高，應該是這次活動的組織者。他查看了淺羽嘉代的卡號，就抬頭笑了起來：“原來是淺羽小姐！”
“怎麼？你認識這張邀請卡？”
“能不認識？令尊是這個夏令營的獨資讚助者。我們都以為令尊會來，給我們再詳細地講一講神秘的東方文化。”
淺羽嘉代滿臉通紅，那封極盡讚美之詞的信不可能是父親的手筆。當然了，這也不是一封轉彎抹角的求愛信，而是一個小秘書的即興發揮和舞文弄墨。
“哪個少男不鍾情？哪個少女不懷春？”
淺羽嘉代收起心猿意馬，卻發現站在身前的小夥子已經有些局促不安，變了模樣……
03
這個夏令營的主題是穿越文明，具體活動的安排不公開。
在選拔參加者的環節裏，主辦方要求每一個申請者都需先提交一篇專題論文。
第一夜，就是那個高個頭的男生講文明之源，提出的觀點是這樣：文明起源於對永恒的信仰，拒絕一切偶然的變化。
發言剛結束，就有人提問：“勞侖，你認為什麼是永恒？有一個詩人就說過：“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永恒就是混亂，偉大的熱力學定律也證明了這一點。”
淺羽嘉代看到勞侖攤開了自己的雙手：“我們的科學也是基於一種信仰，這是對有限觀察的迷信。遠古的人相信自己的真覺，相信自己能掌握更深遠的真理。我們懷疑這一點，也應該懷疑自己有限的觀察能力……”
“支持，懷疑就會導致思想混亂，混亂就是所謂的永恒！”
有一個勇敢的女生站了起來：“能不能這樣推理，所有的文明都是一個偉大的錯誤！”
“精彩，就是這樣！”
有人在人群中高喊，還把身旁的一張翻板凳搞得劈裏啪啦地直響。
“我不同意！”
淺羽嘉代覺得自己應該去支持勢單力薄的勞侖：“信仰是一切文明的奠基石，文明是精神之花結出的碩果。我們的曆史已經這樣自我呈現，不需要證明。”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淺羽嘉代的身上，有人應該是看過她在籃球賽場上的表演秀，便不客氣地問道：“小妹妹，為什麼你不在賽場上跳一段優美的芭蕾舞呢？”
“沒有必要！”
淺羽嘉代覺得這一個問話人居心叵測，想都沒想就回敬了一句。沒有預料到，對方立即又說：“這不是沒有必要，而是我們已經從程式化的生活，走向了隨心所欲的新階段。我的問題是這樣，你認識這是進步呢？還是一種墜落？”
勞侖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裏，隻好說：“我們不會把走向死亡稱為進步，也不會說它是墜落！”
“再請問，什麼又是死亡呢？死亡不就是有序的解體嗎？這是不可拒絕的自然過程，所謂的秩序不過是混亂的特例，而且還是一種更加出格的混亂！”
“就算文明是一個錯誤，我還是喜歡人類在青春期時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