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四零年的夏未，淺羽嘉代以優異的成績走進耶魯大學的曆史係。
這時，毀滅性的戰爭已經打了一年，校園裏的氣氛也顯得有一些壓抑。
勞侖並沒有住在學校裏，他在給政府的一些機構做事，也在為一些民間組織服務。
半個月後，勞侖給淺羽嘉代上的第一課是討論曆史的價值。他首先給出了兩句話：一切曆史都是思想史，一切曆史都是當代史。
說完，他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淺羽嘉代，微笑著說：“是叫淺羽嘉代吧？你能不能就這兩個觀點，談一談自己的理解？”
淺羽嘉代發現勞侖不僅僅是一個思想深邃和知識淵博的學者，更像一個信念堅定的牧師，手裏的細教鞭就像是帝國手裏的權杖。
“回……回答老師……”
淺羽嘉代有些緊張，剛站起來就聽到勞侖善意地提示說：“你應該麵向自己的同學。”
轉過身體，淺羽嘉代看到好幾個男生都在向她擠眉弄眼，身上的緊張情緒立即就得到了某種釋放：“我們知道，曆史是我們對先輩們有意義的行為，所做的記錄。這裏本身就包含了兩點：其一，思想才是有意義行為的主體，所以思想家西方柯林伍德說，一切曆史都是思想史。其二，我們判斷意義的標準會隨著時代進步而有所改變和完善，所以曆史學家克羅奇說，一切曆史都是當代史。我的理解就是這樣，請勞侖老師和同學們批評。”
教室裏竟鴉雀無聲，這種現象在美國的大學教室裏非常罕見。
勞侖站在淺羽嘉代的身後又嚴肅地追問了一句：“在你看來，什麼才算得上進步？”
淺羽嘉代愣了一愣，一個最基本的概念要把它表述清楚並不容易：“我想曆史應該是思想的演繹，沒有思想的覺悟就沒有曆史的進步。”
“何為覺悟？”
誰都怕這樣地連續追問，淺羽嘉代也隻好繼續說道：“覺悟原來是佛學上的用語，意思是無上正道。我是想表達這個意思，我們的思想是一個嚴密而自成一體的係統，覺悟就是自我完善。”
勞侖示意淺羽嘉代可以坐下，並麵對教室裏的學生們給出了自己的回答：“我們學曆史不是去檢索陳年舊賬，而是要總結前人的成敗得失，領悟時代的使命……”
課間，淺羽嘉代給勞侖遞了一張小字條：“在我們的文化裏，是不是擁有兩部獨立的曆史敘述係統，一是聖經，二是世俗史？”
勞侖讀了這張字條以後，十分肯定地說：“在我看來，迄今為止，人類創造出了三個獨立的思想體係，也留下了三個完整的曆史敘述係統：一是聖經，三是中國的史記和連續近兩千年的斷代史，三是汗牛充棟而且還在不斷書寫近代史和當代史。至於說到我們西方的文化傳統，那就是所謂的兩希，即希臘和希伯來。”
淺羽嘉代不是教徒，也十分懷疑惡性膨脹的資本積累和緊隨其後的瘋狂掠奪。她沒有想到，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02
課後，淺羽嘉代站在校園的小道上，等到了快步走來的勞侖。
“勞侖老師，我現在可以再耽擱你一點時間嗎？”
勞侖笑了笑：“不介意的話，可以到我的蝸居裏坐一坐，我先得處理幾個急件！”
也就幾年的時間，勞侖不僅有了自己的小轎車，還有一幢環境幽雅的別墅和三個勤勤懇懇的女仆。
坐在客廳裏，淺羽嘉代喝著地道的牙買加藍山咖啡，欣賞著橫掛在牆上的油畫。這是一幅耶穌殉難圖，在高高的十字架下，跪著黑壓壓的信徒就像緩緩起伏的山丘。
“拯救需要我們做出犧牲……”
“老師，你是信仰者？”
勞侖把手裏的幾封信遞給一個穿著黑衣的青年女仆，想了想還是直接坐到了淺羽嘉代的身邊：“在失樂園裏，我們需要重建人類的伊甸園。”
“我們還能重回上帝的懷抱中？”
“剛剛已經說了，我們需要重建伊甸園！”
勞侖的語氣相當強硬，淺羽嘉代打了一個寒噤：“哦……對不起，我想其它的事去了……”
“想什麼呢？”
“我想……我想……我想一切都會陷入到混亂之中……”
勞侖揮了一揮自己的手臂：“我曾說過，一切都是向死而生，我們戰勝不了死亡，但可能藐視死亡！”
淺羽嘉代感到了勞侖身上的熱力，喃喃地低語：“我……我……我感到冷……”
這幾年，淺羽嘉代不止一次夢見自己打進勞侖的懷抱，或者把背靠在這個男人寬大的胸膛上，眺望著在天外不停閃爍的星星。
03
勞侖向淺羽嘉代強調：人類隻有重拾對永恒和唯一者的信仰，才能走出泥潭。
淺羽嘉代偎在勞侖的懷裏，繾綣而幸福，很小聲地問：“這麼說，我們的民主製有待改進？”
“我們根本就沒有民主製，選舉的背後是資本的力量。現在，邪惡的資本已經監控了一切，我們都成了別人手中的拉線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