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從巫馬的辦公室出來，岑文佳就沒有看到常小姐和三妹了。
大門緊閉，停車場上有兩部小車，門衛室有個駝背人，正在掃地。
“老爺爺，剛才是不是有我的姐妹出去過？”
駝背人抬起頭，說道：“叫我章駝背就成，你問的人應該是去了二號營。”
“哦！”
岑文佳發現章駝背也就四十來年，門衛室裏的小桌上有一份報紙，亮出了自己的連載：董小宛傳奇。
“這連載的好看嗎？”
“文章憎命達，魑魅喜人過。”
看到駝背人低頭扯著磚縫裏的草，岑文佳感到很悲哀：董小宛是生錯了時代，自己是走錯了地方。
“回來了！先上課！”
負責禮儀的女人仍然拿著常小姐的木如意，拍打著自己的百褶長裙。
巫馬站在她的身後，抬起扣著白襯衣袖口的右臂，很幽默地比出了英美人的勝利手式。
02
窗外，一場春雨剛過，草木葳蕤。
陽光閃爍在晶瑩的露珠上，五顏六色。和煦的風有一點涼，很清新。
“別以為我們還活著，其實我們早就死了！”
回到巫馬的辦公室裏，女人給岑文佳量了身高，又用軟尺測出了肩寬和三圍，就用這句話引出了上午的課。
任何個體都會經曆就生老病死，我們承擔各種磨難和痛苦是基於崇高的使命。從這個意義說，獻身是我們的成人禮，自殺也是高貴的藝術。
我們選擇自殺並不僅僅是為了某一個結果，而是要以最完美的姿態呈現出我們的靈魂和意誌，從而達成我們的神聖使命。
聽到這裏，岑文佳問了一句：“何為靈魂？何為使命？”
女人回頭看了一眼巫馬：“我得進城訂製服裝了，這可是你找的學生……”
岑文佳相信，這個女人絕不會給常小姐和三妹也說這番堂而皇之的話，這應該是她的一次即興表演。
“陳梅，你去一趟我們的俱樂部，把我要的報紙帶回來！”
“也就你敢施我的嘴！”
陳梅是快人快語，一舉一動都很有女人味。
03
巫馬取了兩聽可口哥樂，坐到岑文佳的身邊。
“我看過你的連載，感到有幾個問題可以探討。董小宛打動我們的力量在哪裏？當然不是她的美貌！她的悲劇根源在哪裏？當然也不僅僅是明清之爭！我們沒有必要把精力化在恢複曆史的細節上，而是應該重現她的精神麵貌和生活風采。”
數此卻無卿傲世，看來唯有我知音。
在巫馬看來，冒辟疆說董小宛死於入宮之前，一點也沒有錯。從那以後，董小宛的存在不過是一朵精致的絹花。
岑文佳感到巫馬已經十分巧妙地回答了自己的問題，還是堅持說道：“贈人玫瑰，手留餘香，這也算是玫瑰的死亡？”
“怎麼不是？在我看來，生與死是一個過程的兩個說法，都是既莊嚴又崇高！生與死都不是活著，就像愛和恨都不是遺忘！”
巫馬希望岑文佳重新評估自己所做出的選擇，應該打起精神把無可奈何的解脫視為忠貞可嘉的獻身……
04
在中午就餐之前，陳梅就把連續十天的報紙取回來了，還帶回來了一些生活用品和食物。
“岑文佳，你就是這報上的專欄作者黛影吧？”
“我……我……”
巫馬接過報紙翻了一翻，並沒有交給岑文佳：“我再看一遍，或許還能給出一些更具體的建議。下午，你得跟陳梅學幾句日常英語。明天是休息日，我想安排一次彌撒。”
陳梅立即就說：“彌撒？沒意思。我隻想跳舞……”
“就我們三個人？”
陳梅用腳踢了一踢巫馬：“還想把常小姐請來？”
早餐時，岑文佳就注意到了昨夜進營的兩個自殺者。三妹應該還是一個學生，滿臉的稚氣。常小姐應該是個風塵女子，一副懶洋洋的樣子，目光有些斜視。
“瞎扯……好吧……三人就三人！”
岑文佳相信巫馬的安排是一種暗示，到了下周就應該是執行任務的時間了。
05
岑文佳本來就會點簡單的英語，常常看著窗外，答非所問。
陳梅把她帶到室外，走到門衛室的旁邊，讓章駝背拿出了一張長條凳。
“你不能出門，可以就在這院子裏麵曬曬太陽，吹吹風。”
“梅姐，國外也有這樣的自殺組織？”
拍了拍岑文佳的臉，陳梅以玩笑的口吻說道：“一個活死人，哪來這麼多的怪問題？”
“我是想讓黛影活下去！”
陳梅怔了一怔，總算想明白了岑文佳的意思，臉上也洋溢出了熱情：“好呀！重複曆史肯定不行！應該把情節衝突集中起來，壓縮到幾幕戲裏！”
“這樣呀！”
“我們可以這樣想，能不能用幾個片斷概括出董小宛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