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梅朵身上有封柴山機關長寫給方先覺的勸降信,具體內容不詳。
從嶽陽到前線的公路已經被美國空軍在夜間炸毀了,梅朵跟著四十三師的騎兵連走在隊伍的最前麵。
經過四天的急行軍,直到七月三日的深夜,策馬甩開部隊的趙天勇團長和梅朵才看到了衡陽城南的回雁峰。
秦關琵琶悲垓下,楚水簫管懷赤壁。
灘驚回雁天涯路,月叫杜鵑白沙地……
微風回蕩,遍地的瓦礫裏惡臭熏天,刺眼的硝煙裏仿佛還夾雜著衝鼻裏芥子氣。
這是十五圓月夜,重重的陰雲壓在戰場的上方。
月輪剛剛亮出了銀邊,又被霧瘴遮掩住了,消失了。
彈坑縱橫的戰場上堆滿了深翻出來的粘土,浸著殷紅的血。
這是被大火反複焚燒過的人間煉獄,所有硬化的物體都靜得出奇,又令人感到心慌……
02
電閃一亮,暴雨突至。
“這個鬼地方!”
趙天勇團長剛剛說完,一輛三輪摩托車就從衝出一段殘牆,彎到了他們的麵前。
“報告,奉岩永汪將軍之命,請古賀梅朵中佐立即去前線指揮部。”
“怎麼沒有一點槍炮聲?”
“我們接到了畑俊六將軍的命令,已於今天早晨停止進攻!”
梅朵吃了一驚,不知道出現了什麼新情況,縱身就躍進了三輪摩托的車鬥。
趙天勇控製住梅朵的馬,在身後喊了一聲:“我先去熟悉一下戰場。”
衡陽又叫雁城,傳說北雁到衡山後就不再南飛。
美麗的湘江包住了城東,一條蒸水橫臥於城北,西南方是連綿八百裏的南嶽衡山。
“遠觀西北三千界,近睹東南八百州。”
恒山如行,岱山如坐,華山如立,嵩山如臥,唯有南嶽雄如飛。
03
“怪哉……怪哉……”
前線指揮部裏,岩永汪獨自站在作戰地圖的前麵苦思,嘴裏念念有詞。
看到柴山機關長的人,岩永汪回到自己的座椅上,才招了招自己的手:“你的任務,暫緩執行。”
梅朵看了眼作戰地圖,彎腰坐到了岩永汪將軍的對麵,小心翼翼地問了句:“將軍,我們不可以繞城而過麼?”
“這一帶還有薛嶽的十多萬潰兵,大意不得。重慶的作戰方案是要中間堵和兩邊夾,現在兩邊的夾板還沒有完全拆除掉……畑俊六將軍擔心第六戰區突然東出,或者是第五戰區南下攻擊武漢……”
梅朵張著小嘴,半晌才嘟囔起來:“那個委員長有這個魄力,這仗就不用打了!”
岩永汪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禿頂:“我們剛剛得到消息,美國人有可能接管中國的戰事。史迪威已經提出了一個方案,用新四軍的第五師為主力,奪我武漢重鎮。”
“哦……”
梅朵知道,美國的空軍並沒有全力參加華中作戰:“我們就更應該速戰速決,兵書說速則乘機,遲則生變。”
岩永汪深有同感:“你跟我來!”
梅朵跟著岩永汪走進一個藏在地下的掩體,裏麵隻有一張行軍床和幾個碼在牆邊的彈藥箱。
“這仗打得十分困難,各個師團已經斷糧幾天了!”
梅朵找不到坐的地方,也隻好側著身體坐到了將軍的床上……
04
昨天上午,炮兵就打完了所有的炮彈。
下午,每個攻城士兵的槍裏隻有三發子彈。一次進攻,能退下來的戰士還不到三成。
“這樣打仗那不是自殺嗎?”
梅朵也很驚訝,沒有想到前線的情況這樣糟糕。
岩永汪也是壓力太大,無不擔憂地說:“上麵也知道這裏的狀態,機關長才決定讓你執行這個任務。原計劃是讓第六師和四十三師繞到城南,做一次掩護性進攻。剛才,我又接到了暫緩的通知,估計是出現了新的情況……”
掩體裏開始滴水了,外麵的雨應該是越下越大。
岩永汪與柴山兼四郎同年,既是陸軍士官學校第二十四期的同窗,也是陸軍大學裏的同學,私交很深。
“酒能禦寒!”
看到梅朵打了個噴嚏,岩永汪拿出兩瓶來自於本土的清酒。漫無邊際地聊著舊事和國內的情況,岩永汪的情緒有所好轉,突然,這個年逾半百的陸軍中將竟對梅朵說道:“太平洋戰事失利後,天皇已對東條內閣失去了信心。”